迹，毫无价值。他狠狠啐了一口，将纸片扔进还在冒烟的炭火里。

特务们开始翻箱倒柜，打砸抢掠，小小的木板房被彻底蹂躏。赵明诚被两个特务粗暴地从废墟里拖了出来，他还有微弱的呼吸，但浑身是伤，陷入了深度昏迷。柳云眉的身体渐渐冰冷。

枪声和爆炸声惊醒了附近的居民，低矮的窗户后，一双双惊恐的眼睛在黑暗中窥视着这人间地狱般的景象，随即又迅速隐没在更深的恐惧里。冰冷的夜风中，只剩下特务粗暴的吆喝声、翻箱倒柜的破坏声，以及那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上海公共租界边缘，一栋不起眼的石库门灶坡间（厨房上面的小阁楼）。·丸?夲~鰰,颤￠ ¨冕′费.阅_黩?

这里阴暗、低矮，只有一扇小小的老虎窗透进外面路灯微弱的光线。空气中弥漫着楼下厨房残留的油烟味和灰尘的气息。李岸蜷缩在角落一张破旧的草席上，破毡帽盖着脸，仿佛在沉睡。

“吱呀…” 灶坡间那扇极其隐蔽的小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一个穿着码头苦力破袄、浑身散发着鱼腥和汗臭的汉子（老钟）如同泥鳅般滑了进来，反手迅速关上门。他没有开灯，摸黑蹲到李岸身边，急促而低沉地喘息着，声音里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悲愤：

“‘掌柜’…出事了！‘鞋匠’（赵明诚）的点…被狗抄了！‘针娘’（柳云眉）…当场…没了！‘鞋匠’重伤…被抓了…生死不知…狗…还用了手雷…房子都炸塌了…霞飞路那边（苏影点）…狗扑了个空…灰都没吃着…其他地方…暂时还没信儿…但动静很大…满城的狗都在动…”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李岸的心上！当听到“针娘…当场…没了”时，李岸盖在破毡帽下的身体猛地一僵！那只放在身侧、沾满污垢的手，瞬间攥紧成拳！指关节因为极度用力而发出“咔吧”一声极其轻微的脆响，在死寂的灶坡间里却清晰得如同惊雷！

老钟的声音哽咽了一下，继续道：“…还有…‘蝮蛇’从南京发疯了…咬人的名单…送过来了…上面…有我们好几个外围的同志…都是好苗子…估计…估计也悬了…” 他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沫的腥气。

李岸依旧保持着蜷缩的姿势，一动不动，如同凝固的岩石。破毡帽遮住了他所有的表情。但老钟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冰冷、狂暴、如同火山即将喷发般的怒意和深重的悲怆，正从那看似静止的身体里汹涌而出！空气中弥漫的无形压力，几乎让他窒息。

灶坡间里死一般的寂静。楼下传来房东老太婆模糊不清的咳嗽声，更衬得阁楼上的空气如同凝固的铅块。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过了一瞬。

李岸那只紧握的拳头，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松开。他抬起手，动作僵硬地掀开了盖在脸上的破毡帽。

昏暗的光线下，他的脸如同刀削斧凿般冷硬，没有一丝表情。但那双眼睛，却亮得骇人！瞳孔深处燃烧着地狱般的火焰，那是愤怒、是悲痛、是足以焚毁一切的自责！牙关死死咬紧，腮帮的肌肉如同铁块般隆起，微微颤抖。他的脸色，在微弱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骇人的青白。

他没有说话。一个字也没有。只是那双燃烧着地狱之火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灶坡间低矮、布满蛛网的顶棚，仿佛要穿透这层薄薄的木板，刺破这沉沉的夜幕，将那个隐藏在黑暗最深处的、沾满同志鲜血的叛徒，揪出来，撕成碎片！

灶坡间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老钟粗重而压抑的喘息，以及李岸那无声的、如同受伤孤狼般的沉重呼吸。窗外，城市的夜空被远处的警笛声和不知名的喧嚣撕扯着，预示着这场由叛徒引来的腥风血雨，才刚刚开始。迟来的魔爪，己经尝到了血的滋味，而代价，是同志鲜活的生命。

闸北区，苏州河畔，那间伪装成机器修理铺的地下印刷所入口。

夜色深沉，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油墨焦糊味和铅水冷却后的金属腥气。几辆罩着篷布的军用卡车如同沉默的巨兽，悄无声息地停在破旧厂房的阴影里。大批荷枪实弹的特务己将这片区域围得铁桶一般，枪口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冷的微光。

张冲亲自带队，一身笔挺的深灰色中山装在昏暗中依旧显眼。他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鹰隼般的目光扫过修理铺紧闭的铁皮大门和旁边那扇伪装成工具间的、通往地下印刷所的暗门。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焦糊味，像一根根细针，扎在他的神经上。

“撞开！” 张冲的声音冰冷，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轰！轰！” 沉重的破门槌狠狠撞击在铁皮大门和暗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