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梅连忙从贴身内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用油纸和防水布层层包裹的本子，郑重地递给钟怀远。这是新联络网的核心密码本，性命攸关！

钟怀远没有立刻使用。他拿起一支削得极尖的铅笔和一张白纸，开始了复杂的三重加密计算。先用一个早己公开、用于迷惑的旧密码本打底，套上一层只有他和苏区联络员知晓的新本子核心密码，最后再用一张写满一次性随机数字的密钥纸进行最终混淆。他写得飞快，数字和符号如同天书般在白纸上流淌。整个过程持续了将近二十分钟，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最终，他将那张写满最终密文的纸条递给小梅，声音低沉而清晰：“小梅，目标频率：XXXX（一个极其偏僻、靠近短波边缘的频点）。呼号：夜莺。内容：新巢己备，待燕归。发送时间：现在！功率最低档！持续时间：不超过两分钟！发完立刻关机！”

“新巢己备，待燕归……”小梅默念着这六个字，每一个字都重逾千斤！这是通知苏区新联络网启用、等待交通员到来的信号！她用力点头，深吸一口气，接过纸条，坐到了发报机前。戴上耳机，手指轻轻搭上冰冷的电键。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指尖的颤抖和心脏擂鼓般的跳动。

“开始！”钟怀远的声音如同发令枪。

小梅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神里只剩下一种近乎殉道者的专注。她纤细的手指，如同被赋予了魔力，在电键上极其轻微、却又无比稳定地敲击起来！

“嗒嗒…嗒嗒嗒…滴嗒嗒…”

全新的“沙沙”音色！被压到极致的功率！碎片化的、毫无规律的节奏！六个字的密文，被冗长的、多重加密的点划所包裹，如同给一颗微小的珍珠裹上了厚厚的、布满荆棘的泥壳！

每一次敲击，都如同在万丈深渊的钢丝上踏出一步！每一次停顿，都像是在毒蛇窥伺的草丛中屏住呼吸！汗水顺着小梅光洁的额头滑下，滴落在她紧握电键的手背上。她浑然不觉，整个身心都沉浸在发送这关乎无数人生死的六个字中！

一分五十八秒！小梅如同被烫到般猛地抬起了手指！另一只手瞬间切断了电源！发报机微弱的嗡鸣戛然而止！她如同虚脱般靠在椅背上，大口喘着气，脸色苍白，但那双眼睛里，却闪烁着完成使命后的、疲惫却明亮的光芒！

“好！”钟怀远低喝一声，眼中满是激赏！时间、节奏、功率控制，完美！他立刻再次扑向监听设备，如同最警觉的猎犬，竖起耳朵捕捉着电波海洋中的任何一丝涟漪！

公共租界西区，一栋不起眼的公寓楼顶层。厚重的天鹅绒窗帘隔绝了所有光线。

房间内烟雾缭绕，浓重的雪茄味混合着电子元器件散发的焦糊味。几台市面上绝对见不到的、体型庞大、面板复杂的专业级无线电接收和监听设备，如同怪兽般蹲踞在房间中央，发出低沉持续的嗡鸣。指示灯如同鬼眼般在昏暗中闪烁。

一个穿着考究丝绸睡袍、身形瘦削的背影，深陷在宽大的皮沙发里。他手中夹着一支粗大的哈瓦那雪茄，袅袅青烟升起，模糊了他半边脸孔。唯有那雪茄燃烧的微光，偶尔映亮他下巴一道细长的、如同蜈蚣般的陈旧疤痕。

他，就是“灰蛇”。

此刻，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正死死盯着面前一台高灵敏度信号强度表和旁边不断滚动的频谱分析仪。耳机紧紧扣在耳朵上，隔绝了外界一切声响。布满青筋的双手，正烦躁而精准地调节着几个精密的旋钮。

“沙沙……滋滋……”

耳机里是永无止境的嘈杂噪音。他监听的重点频段，如同死水般沉寂。几个小时前，那场指向闸北的“盛宴”最终成了空欢喜，让他如同被当众抽了一记耳光！钱斌那个蠢货！罗三眼那条疯狗！都他妈是废物！但他更愤怒的是——自己的情报源，那根一首稳稳插在共党心脏的“探针”，似乎……出了点问题？

从昨天下午开始，那熟悉的、如同老友低语般的共党核心电台信号，就彻底消失了！无论他如何调整设备，扩大监听范围，都捕捉不到一丝熟悉的踪迹！仿佛那台电台，连同它背后的那些人，凭空蒸发了一般！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灰蛇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低吼，雪茄烟灰簌簌落下。他引以为傲的监听网络，如同他延伸出去的神经，从未如此失灵过！除非……除非对方察觉了？换了频率？换了机器？甚至……换了密码？

这个念头让他坐立不安！如同毒蛇失去了猎物的气味，焦躁噬咬着他的神经。他加大了监听功率，将扫描范围扩大到更边缘的频段，甚至启用了平时不舍得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