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一行！阿炳打头，他对这片烂泥滩的熟悉如同掌纹，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相对硬实或能借力的地方，避开深不见底的淤泥坑。李岸居中，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视着前方和两侧的黑暗。老周和小马殿后，如同最警惕的猎犬，竖着耳朵，随时准备应对来自后方的威胁。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腐烂水草和工业废料的气味。远处，闸北方向的夜空似乎被隐约的警笛和车灯映得有些发红，那是“空城计”正在上演的喧嚣战场。而烂泥渡这片本该杀机西伏的核心区域，此刻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被抽空了大半力量的死寂！往日里那些如同鬼火般闪烁的烟头、那些在黑暗中游弋的便衣身影，此刻稀疏了大半！

阿炳在一处半塌的、长满滑腻苔藓的破砖墙后停下，匍匐在地。李岸等人迅速无声地散开，各自寻找掩体。阿炳抬起手，指向“三号码头”旧船坞的方向，又比划了一个“一”的手势。李岸顺着他指的方向，透过荒草的缝隙，借着远处江面上那点微弱如鬼火的航标灯光，凝神望去。

船坞入口旁，那堵半塌的破砖墙后面，只剩下一个黑影！蜷缩在角落里，像一块冰冷的石头。但李岸何等眼力！他一眼就看出，这个留守的特务，绝非等闲！那人虽然极力隐藏，但偶尔极其轻微调整姿势时，那种如同猎豹般蓄势待发的肌肉线条，那种即使在假寐状态下也保持的、随时可以拔枪射击的警戒姿态，都透着一股子百战余生的老辣和凶悍！这是条真正的恶犬！是罗三眼留下的、看守最后一道闸门的獠牙！

船坞那巨大的、原本只是虚掩的铁门，此刻被一条足有婴儿手臂粗、锈迹斑斑的沉重铁链死死锁住！铁链缠绕了好几圈，锁头硕大，在微光下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这是明明白白的警告：此路不通！

阿炳又指向船坞入口水下靠近岸边的位置，做了个“摸”的手势，眼神询问地看向李岸。他的意思是，是否按计划冒险靠近水下区域探查？那里，有他上次发现的异常凿痕。

李岸眼神锐利如刀，快速扫视西周环境。敌人主力被调走，布防大减，只剩下这一个最难缠的老手钉在核心位置。水下探查，是此行关键！但如何绕过这个如同毒蛇般蛰伏的老特务？强攻必然暴露，前功尽弃！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

李岸的目光猛地锁定在船坞侧面，一条被倾倒的工业废料和茂密枯芦苇半掩着的、散发着刺鼻恶臭的排污沟！沟不宽，但足以容一人匍匐通过！更重要的是，这条沟的走向，恰好能绕过那堵破墙和特务的视线死角，迂回到船坞靠近水线的侧面下方！

一个大胆的计划瞬间在李岸脑中成形！他迅速向阿炳和老周打出几个极其复杂、只有他们内部才懂的手语指令！

“阿炳！目标：排污沟！潜入！迂回至船坞水下侧翼！探查凿痕！确认入口状态！老周！准备‘引蛇’！制造动静，吸引特务注意！小马！火力掩护！目标：老特务！听我命令！行动！”

命令无声，却重逾千钧！阿炳眼中精光一闪，没有任何犹豫，身体如同没有骨头的壁虎，悄无声息地滑下砖墙后的陡坡，借着荒草和废料的掩护，朝着那条散发着地狱般恶臭的排污沟，快速匍匐前进！他动作轻盈迅捷，每一次移动都充分利用地形的起伏和阴影，将身体压到最低，破蓑衣和深灰色水靠让他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0?0\小·说+蛧? ′无·错?内￠容_

老周则从帆布包里小心翼翼地摸出一块用油纸包好的、拳头大小的东西——那是特制的“发烟罐”！他像捧着宝贝一样，眼神里闪烁着恶狼般的凶光，朝着与阿炳潜入方向相反、距离船坞破墙较远的一处乱石堆，无声地摸了过去。小马则紧张地伏在李岸身旁，手中的“盒子炮”枪口微微抬起，透过荒草的缝隙，死死锁定着破墙后那个模糊的黑影，食指虚扣在冰冷的扳机上，呼吸都屏住了。

时间在死寂中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阿炳的身影己经消失在排污沟浓密的枯芦苇和翻滚的污浊泡沫中。李岸的心悬到了嗓子眼，耳朵捕捉着风声草啸之外的任何一丝异动。

突然！

“哗啦！”

一声极其轻微、却如同惊雷般的碎石滚动声，猛地从老周潜伏的乱石堆方向传来！紧接着，一道微弱但刺眼的、如同鬼火般的橘红色火光骤然亮起！随即，一股浓烈的、带着硫磺和刺鼻化学气味的白色烟雾，如同喷发的火山般，“嗤嗤”作响地从乱石堆里升腾而起，迅速弥漫开来！

这突如其来的火光和浓烟，在死寂的烂泥滩上，无异于平地惊雷！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