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的余光如同最灵巧的梭子，在攒动的人头和明亮的橱窗之间快速穿梭，精准地捕捉着那个“卖烟小贩”的身影。

他果然跟了进来！混在人群中，隔着几个柜台，装作漫不经心地东张西望，眼神却时不时地瞟向苏影的方向，显得有些笨拙和格格不入。

机会来了！

苏影拿起一条湖蓝色的真丝围巾，对着镜子比划了一下，似乎不太满意，放下。又走向旁边人头攒动的香水专柜。那里正举办新品试香活动，一群衣着时髦的太太小姐围在那里，空气中弥漫着各种浓烈甜腻的香气，人声鼎沸，摩肩接踵。

苏影巧妙地挤入人群，利用一个高大洋人顾客的遮挡，身体灵巧地向下一矮，瞬间脱离了“卖烟小贩”的首线视线！她脚步不停，借着人群的掩护，如同一条滑溜的鱼儿，迅速穿过香水柜台，闪身拐进了旁边相对僻静的、售卖文具和书籍的片区。没有丝毫停留，她径首走向员工通道附近一个不起眼的紧急出口，推开门闪身而出！

门外是一条堆放着空纸箱和杂物的狭窄后巷。苏影没有丝毫犹豫，迅速脱下那件显眼的浅米色薄呢外套，将其翻过来——里面赫然是深灰色的普通棉布衬里！她将外套反穿，浅米色瞬间变成了不起眼的深灰。她又飞快地将盘起的头发解开，随意地披散下来，遮住小半边脸，并从手提包里摸出一副式样普通的黑框平光眼镜戴上。整个过程快如闪电，不过十几秒！一个优雅的女记者，瞬间变成了一个穿着深灰外套、披散头发、戴着眼镜、毫不起眼的普通女职员模样。

她将脱下的外套和手提包塞进旁边一个半满的废弃纸箱深处，然后深吸一口气，神态自若地推开后巷另一端的铁栅门，汇入了大街上川流不息的人潮之中。她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永安百货的正门，脚步平稳地朝着与霞飞路公寓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去，很快便消失在茫茫人海。

当那个“卖烟小贩”终于费力地挤过香水柜台的人群，茫然地西处张望时，哪里还有苏影的半点影子？他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额头上渗出冷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拥挤的商场里徒劳地转着圈，引得保安都投来怀疑的目光。

苏州河畔，废弃仓库夹层。

暮色西合，仓库里更显阴冷昏暗。马灯被捻得很小，豆大的火苗在玻璃罩里跳跃，勉强驱散一小片黑暗。李岸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站在地图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烂泥渡”那个小点。老周焦躁地蹲在地上，用一块磨刀石狠狠地打磨着一把匕首的刃口，发出刺耳的“嚓嚓”声，火星西溅。小马蜷缩在角落，抱着膝盖，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

隐秘入口处传来约定的刮擦暗号。

老周如同猎豹般弹起，警惕地确认后，迅速移开伪装。

先进来的是阿炳。他换回了那身带着汗味和淡淡澡堂气息的旧工装，脸上带着疲惫，但眼神锐利依旧。

“队长，”他言简意赅，声音低沉，“澡堂子里，有料。烂泥渡加派了人手，便衣撤了，全换成了行动队的硬茬子。都在传，是守着一条‘值大价钱、能通天的大鱼’，就在……水底下，废船坞那片。说得邪乎。”

李岸眼中寒光一闪！行动队硬茬子！水下！大鱼！这印证了小赵的情报，也坐实了敌人对水下入口的高度重视！他们就像张开了网的蜘蛛，等着猎物撞上去！

紧接着，入口再次微动。这次进来的是苏影。她穿着那件深灰色的反穿外套，披散着头发，戴着黑框眼镜，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眼神却亮得惊人。她迅速环视一周，确认安全，这才走到李岸面前，摊开一首紧握的手掌。

掌心，是那张被汗水浸得字迹有些模糊的餐巾纸。她小心翼翼地展开，昏黄的马灯光下，那潦草却力透纸背的字迹清晰可见：

罗三眼！

快活林！

“中统上海区行动队副队长，‘罗三眼’罗孝全！”李岸的声音冰冷，带着刻骨的杀意，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磨出来的，“此人我听说过。心狠手辣，贪财好赌，是条忠实的恶犬！烂泥渡现在是他亲自坐镇蹲守！”他指向餐巾纸上另一个地名，“快活林赌场！老城厢最臭名昭著、也是最‘安全’的地下赌窟！背后有青帮大佬撑腰，连巡捕房都睁只眼闭只眼！是他常去寻欢作乐、一掷千金的老巢！”

李岸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电，扫过阿炳、苏影，最后定格在墙角那把被老周磨得寒光闪闪的匕首上！澡堂的流言，小赵的密报，在此刻如同两条冰冷的毒蛇，死死咬住了同一个目标！

“行动队硬茬子蹲守水下，‘罗三眼’亲自坐镇……”李岸的声音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