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东路，东昌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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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意渐起，市井两侧的柳枝被晒得无精打采向下垂落，通往府衙的青石路面被炙烤得险些生出烟来。

府衙后院。

简朴的中堂，主客双方遥遥对坐，并不说话。

冰鉴中寥寥升起的水汽白烟给屋内增添丝丝缕缕的凉意。

一袭黑袍的客人手中把玩着茶杯，目光却是穿过窗户，打落在庭院的木槿树上。

树梢开出一朵朵的小白花。

“呼延灼的连环马阵，乃当世最为杰出的骑兵，程相公又何必急于一时。”

主人家打破沉默。

任道亨又叫斩妖太守，能够镇守东昌府，全赖当年诛杀蛇妖之功劳，早年只是一有才之士，在宋廷开州长寿县与人作幕僚。

（开州一共有两处，北面燕云十六地一处，宋廷南方亦有一处。）

时有蛇妖作乱，长七八丈，盘踞高岭，拦截官道，又骚扰山民，食人牛羊。

后更是与人下梦，谕令巫祝送年十二三者童男女与食。

否则发下大旱，让一地民不聊生。

官府屡屡派人围剿，皆不得伏魔。

那长寿县落魄秀才任道亨，入山寻了一截桃木枝作剑，入二郎庙求来一件宝衣遮身。

八月初祭祀蛇妖那日，任道亨提剑斩杀，云中跳出一条白犬相助，最终成功猎杀蛇妖。

也因此，任道亨隔年奉旨入龙图阁学习。

本该是在京中入职，作为宰相种子培养，不过被朝廷中人暗中操作了一把，就被调入东昌府来，镇守一地。

与麾下大将张清配合起来，也算是文武相得。

东昌府亦是宋廷州府中少有的几个百姓能够安居乐业之地。

而此刻。

任道亨劝说之人，正是丢了东平府城，死了大将董平的程万里。

按理而言，弃城而逃，依律当斩。

不过，程万里上面之人乃是童贯，运作一番，程万里丢掉城池之事也就摁下不表，没有传入内廷。

而早年程万里与任道亨关系极佳，常有书信往来。

如今程万里也就在东昌府做客。

东平府与东昌府隔河相望，关系更是类似于阳谷县与清河县一个在河的上头，一个在河的下头。

程万里在此地居住一段时日，心中可谓是无时无刻不在思虑东平府。

平日一有闲暇就想请任道亨替自己发兵梁山，说上一些唇亡齿寒的关系，想着至少也把东平府给夺回来。

只是这事儿，却也不那么好办。

如今朝廷大军即将讨伐梁山，程万里怕东平府失陷一事被统领大将给上报过去，也就再三督促，恳请自己的老友。

“任兄啊，我是不得不急呀。东平府已然失陷，我若是再不能把城池给夺回，未来少不了一个失职之过，你麾下有三境大将，如何不肯助力于我？况且……”

说到这里时，程万里声音一顿。

“况且我差派谍子打听过，如今镇守东平府的并非栾廷玉，而仅仅只是一个二境武夫，叫做吕方的小儿。若是此刻发力，必定能夺回府城。”

程万里声音蕴含一份悲切说道。

任道亨沉默不语，不徐不疾地从一旁端起桌上的清茶，小酌一口。

“吕方绰号小温候，可不简单，此为其一。梁山上龙蛇无数，却只派出吕方镇压一府未必不是一处陷阱，一旦发兵攻城，说不得东平府打不下来，甚至我东昌府也会生出事端。”

任道亨徐徐说道。

程万里沉思一阵，“任兄所言有理，可咱们如何放弃这般机会？我听闻济州城那头如今……”话语尚且没有说完。

“咳咳。”

任道亨咳嗽一声，“谣言罢了，程兄如何听信这等荒诞不经的言论。”

世界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济州府城哪怕是有杨腾蛟坐镇，可李吉与张叔夜远赴数千里跨海攻击辽国又怎么可能一点消息都不透露出去。

实际上，这会儿已经有不少人得到消息。

只不过此事实在是太难以让人想象，导致很多人都认为是误传，谣传。

堂堂镇压一地的太守，无冕之王，嵇仲张公又怎么会与一介草莽合作。

更夸张的是一贼一官合力，并且是跨海击打辽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