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丛生的杂草中,纤细食指竖于唇边,就着微弱月光对怀里挣扎的孩童作了嘘声的动作,圆眼微眯,屏息看着一抹火光由远而近,朝这边移动。
见她表情严肃,孩童不再挣扎,静了下来,惊惧的眼看着那抹忽隐忽现的火光。
不知从哪吹来一股冷风,吹得等他们瑟瑟发抖,也将杂草吹得左右摆荡,挡了视线。
风过去,杂草停止舞动,百里纷飞再看,火光已灭,目光寻了一周,发现离他们不远处的廓栏上,立了两道黑色的身影。
那两个身影的脸大半被月光投下的暗影遮去,看不清脸,只隐约听到有刻意压低的细碎声音传来——
“何总管,我
绝境
军内出现手段极为高明的敌军探子,军情泄露,腹面受敌,此战恐败多胜少,将军特令我日夜兼程,将此信亲手闪付于您。”
百里纷飞愣了愣,面露狐疑。败多胜少?是指颜九歌所率的甘露军吗?颜九歌不是从未吃过败战吗,怎么会——况且,这几日平静得很,并无相关消息传回?
“可有将军情报于皇上?”
几乎是那声音一响起,百里纷飞便认出那人是流云山庄的老管家。老管家身延熙并不奇怪,只是为何那人却叫他总管?
眨眨眼,她将耳朵竖起。
“已有三名将士将军情送回皇城,始终不见回应,将军还有话要属下带给何总管,若真有不测,往后还请总管多加担待,告辞!”黑影一抱拳,匆匆离开。
直至那身影消失在夜幕中,才听得老管家略显苍老叹息响起,“何苦一再将那孩子逼入绝境——”
什么意思?百里纷飞垂眼,细嚼着老管家话里的意思,不得其解,目光又移向廓栏,发现老管家的身影不知何此退去了。
她欲问孩童方才未完的话,转头,一双墨色长靴蓦然入眼。百里纷飞一怔,迅速将孩童拉于身后藏好,缓缓抬头,看见方才消失的老管家立于眼前,别有深意地望着自己,直觉往后退了退。
藏于身后的孩童“哎哟”一声,一幅卷轴自微后掉出,缚绑的黑绳被杂草勾住,卷轴瞬间在月光下摊开……
画里,是一名身着凤冠霞帔的女子,黑发绾起,眉目半垂,秀鼻下的红唇微抿,白皙脸庞闪着粉色的红晕,全然一副新嫁娘的模样;在她身后站着的,是身着火红喜袍的男子,乌黑亮泽的飘逸长发,以耳为界,挽至脑后,以红色长绸带缚绑,朝上微弯的薄唇与垂至胸前的红色绸带相互辉……
是颜九歌和前王妃新婚的画像啊。她愣了一下,目光移向卷轴左下角落款,看见那墨色的秀气字迹后,白皙脸上血色尽退,惨白一片——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曾经失忆
——百里纷飞·甘露六年
vol3
百里纷飞圆亮双眼暴睁,惊惧地看着老家家,张了张唇欲说话,努力了好久,发现喉咙干涩,舌头僵缩,发不出声来。
她缓慢地低眼,看着自她身后爬出的孩童,万分珍惜地拾起卷轴,袖口轻拂画像,小小的身躯顿了一下,僵而缓慢地转过来……
孩童面如土色地看着她,满脸惊诧,手中卷轴蓦然滑落,瘫软在地,语无伦次道:“你、你、你是——”
她看着孩童惧怕的眼神,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孩童想问的,亦是她想知道的。百里纷飞,是一年前葬身战争的兰陵王妃?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她蠕了蠕唇,低低喃道——甘露六年,她十五岁,随师傅山鬼先生居承圣宫满十年,不曾踏出宫门一步。
月光朦胧,但她依旧看清,卷轴上略带稚嫩的笔迹,是她所有。
她看着老管家满目凝重,一阵毛骨悚然,偌大的石头压上心头,沉得一颗心往黑暗深渊坠去——到延熙后,脑子里出现模糊空白与闪过的断续画面,都不是巧合。映彩湖上颜九歌言语带讽、韩子期性情大变、流云山庄众仆视她作鬼魅、百里纷缳眼中的恨意……也非偶然。
难怪老管家说,兰陵王,只娶过一名女子。
她眨眨眼,压下突然泛上的酸涩,理顺有些不顺畅的呼吸,闭了闭眼,道,“管家,我是、我是——”
老管家并不点头,弯腰扶起呆若木鸡的孩童,俯于他耳际低语,孩童僵硬地点点头,离开了。
久候不到老管家的回答,好又问,“管家?”
老管家将她扶起,叹息一声,“恕老奴无法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