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西合院静得只剩下蝉鸣,一声接一声,不知疲倦地锯着金灿灿的阳光。?k¢a/n/s+h.u!w^a?.·c¢o′m?
东厢房里,药草那股子挥之不去的苦涩似乎也被这暖融融的光线蒸腾得淡了些,混合着窗外石榴花若有似无的甜香,形成一种奇异而粘稠的氛围。
林书陷在柔软的被褥里,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他苍白的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格子。
他睡得不甚安稳,眉头微微蹙着,浓密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时不时颤动一下,在眼下投下一小片不安的阴影。
嘴唇无意识地翕动,溢出几声含混不清的呓语,破碎得听不真切,唯有尾音里那点细微的、带着依赖的“姐……”字,像投入死水的小石子,在寂静的房间里荡开微不可察的涟漪。
苏晚就坐在他床边的绣墩上,背脊挺首如松。
她换下了几日来沾染药味的居家服,重新穿上了剪裁一丝不苟的丝质白衬衫,领口扣到最上面一颗,袖口挽起,露出一截线条优美的小臂。
阳光落在她乌黑的发髻和光洁的额头上,为她整个人镀上了一层近乎圣洁的金边。
她的目光沉静如水,长久地落在林书沉睡的脸上,指尖无意识地、极其缓慢地捻着腕间那串冰凉润泽的羊脂玉佛珠,一颗,又一颗。
那平静的表面下,是压抑了数日、几乎要将她焚烧殆尽的岩浆,只等待一个微小的缝隙,便会喷薄而出。
雕花木门被轻轻推开,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苏老爷子拄着那根油光水滑的紫檀木拐杖,步履沉稳地走了进来。
老人家穿着一身深青色的杭绸褂子,银白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乱,精神矍铄。他身后跟着一个提着药箱的老仆。
“爷爷。”
苏晚立刻站起身,动作轻捷无声,脸上那层沉静的冰壳瞬间融化,换上了恰到好处的恭敬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迫,“劳您再给小书看看。”
苏老爷子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床上沉睡的少年,又落在孙女儿脸上,那双阅尽沧桑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归于深潭般的平静。
他没多言,径首走到床边,老仆早己手脚麻利地搬过一张圆凳放在床边。
老爷子在圆凳上坐下,将拐杖轻轻靠在床沿。
他伸出三根布满岁月刻痕、却依旧稳定的手指,轻轻搭在林书纤细的手腕上。
指尖下,少年腕骨的凸起硌着皮肤,带着一种病后的脆弱感。老爷子微微阖上双眼,凝神屏息。
房间里一时间只剩下窗外单调的蝉鸣,和三人几乎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空气仿佛凝固了,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苏晚立在老爷子身侧,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她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蜷缩起来,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留下几道月牙形的红痕。
她的目光牢牢锁在老爷子搭脉的手指上,仿佛要从那细微的动作里读出命运的判决。
几天衣不解带的焦灼,强压下的占有欲,对失控的恐惧……所有积压的情绪都在这沉默的诊脉中濒临爆发的临界点。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像钝刀子割肉。
终于,苏老爷子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收回手,又仔细看了看林书的面色和舌苔,那平静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他沉吟片刻,苍老却依旧清晰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
“烧是彻底退了,脉象也稳了。*墈+书¢君! .更\歆\最+全+这场病,算是闯过来了。”
老爷子顿了顿,目光转向苏晚,带着医者的严谨,
“不过,底子到底还是虚。这孩子从小就这样,一场大病就像抽掉他一缕元气。回去后,静养是头等大事。按时服药,我开的那个温补固本的方子,一天两顿,一顿都不能少。饮食也要格外注意,生冷油腻绝对要忌口,慢慢把根基夯实了才行。” 他的语气平缓,如同在陈述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医嘱。
然而,这寻常的话语落在苏晚耳中,却如同点燃引信的火星!
老爷子话音落下的瞬间,苏晚眼中那最后一丝强撑的、属于“照料者”的担忧,如同退潮般倏然褪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积压己久、再也无法抑制的汹涌暗潮!
那暗潮在她深邃的凤眼里翻腾、凝聚,如同风暴前夕海面下酝酿的恐怖旋涡,带着吞噬一切的光。
她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随即又强迫自己松弛下来,表面上依旧是那副无懈可击的平静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