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铲土、首腰、举锹、倒土。**
“老李,你歇会儿,换我来!”小赵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响起,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活力。他接过老李手中的大锤,对准竖在井底的钢钎。老李喘着粗气,靠在井壁上,脸色苍白,嘴唇微微发紫。井下空气本就稀薄,加上高强度劳动,对年近六旬的老李来说,是巨大的煎熬。
“当!当!当!”小赵抡圆了胳膊,大锤砸在钢钎顶端,发出沉闷而巨大的声响,震得整个井壁都在嗡嗡作响。泥土簌簌落下,掉在杨姜的头上、脖子里。每一次锤击,都像是敲在她的神经上。她看着小赵专注而略显狰狞的脸,汗水顺着他年轻却己显粗糙的脸颊流下。**这个本该在实验室里推导公式的年轻人,此刻却在这里用最原始的方式与大地搏斗。** 命运的巨大落差,让杨姜心头泛起一丝苦涩的怜悯,但更多的是一种同病相怜的悲凉。
“停!停!”刘排长急切的声音突然从井口传来,带着一丝惊慌,“上面土层松了!有塌方的迹象!快上来!快!”
井下三人悚然一惊!抬头望去,只见井口边缘的泥土正簌簌地往下掉,井壁一块脸盆大的土块“噗”地一声砸落在离老李脚边不远的地方!
“快!上梯子!”小赵反应最快,一把拉住还有些发懵的老李,推向木梯。杨姜也立刻扔下铁锹,心脏狂跳,手脚并用地向梯子爬去。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的疲惫和酸痛。井壁的泥土不断掉落,扑打在他们的头上、背上。那简陋的木梯在慌乱中显得格外脆弱漫长。当杨姜的脚终于踏上井口坚实的地面时,她双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刺目的阳光让她一阵眩晕,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地面上相对清新的空气,胸腔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悸动。井口周围,围拢着闻讯赶来的其他人,脸上都带着惊魂未定的神色。
“好险!”刘排长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心有余悸,“都撤开点!等加固了井壁再下去!”他看向惊魂甫定的三人,尤其是脸色煞白、喘不上气的老李,语气缓和了些:“老李,你先回去休息。杨姜,小赵,你们也吓得不轻,下午换班。”
短暂的休息并未带来轻松。井壁加固后,凿井工作继续。危险暂时排除,但体力的消耗和精神的紧张依旧如影随形。杨姜的手心磨出了新的水泡,又在反复的握持和摩擦中破裂,混着泥土和汗水,火辣辣地疼。每一次下井,都像是一次小小的赴难。但她发现自己竟渐渐适应了这种节奏。当身体被推到极限,精神反而进入一种奇异的麻木状态,甚至能在沉重的劳动间隙,捕捉到一些细微的感受:铁钎凿进不同土层时声音的微妙差异;泥土在阳光下散发出的不同气息;汗水滑落时在皮肤上留下的痒意;以及当一桶桶湿润的泥土被吊上来时,井底深处隐约传来的、令人心跳加速的“滋滋”声——那是渗水的声音!希望的信号!
“听!是水声!”一天下午,轮到钱仲树在井上摇辘轳时,他忽然停下动作,侧耳倾听,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下面是不是出水了?”
井下,正在奋力掏底的杨姜和小赵也屏住了呼吸。果然,在鹤嘴锄挖开一片深褐色、格外潮湿的泥土后,一股细细的清流,如同羞涩的泪珠,悄然从井壁的缝隙中渗出,缓缓汇聚到井底低洼处。
“出水了!真的出水了!”小赵兴奋地大喊起来,声音在井壁间回荡,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杨姜蹲下身,用满是泥泞的手小心翼翼地捧起一点水。水冰凉刺骨,带着泥土的腥甜,却清澈得如同水晶!她看着掌心里这捧来之不易的清泉,一种从未有过的、混杂着巨大疲惫和强烈成就感的复杂情绪,如同这泉水般汹涌地冲撞着她的心扉。**这水,是汗水、血水(掌心的破皮)、泪水(劫后余生的后怕)与坚韧共同浇灌出来的。它不是书本上的知识,不是案头的清茶,而是用最原始的力量,从大地母亲深处讨来的生命之泉。**
消息像长了翅膀,迅速传遍了干校。人们纷纷涌向井口,脸上洋溢着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刘排长也难得地露出了赞许的神色:“干得好!同志们!这证明了劳动能创造一切!知识分子也能成为优秀的劳动者!”他的话语依旧带着浓厚的政治色彩,但此刻听在杨姜耳中,却少了几分刺耳。因为这口井,确实是她和同伴们用双手、用意志,一点一点凿出来的。
几天后,井水终于稳定了,清亮甘洌,远远超过了之前的浅井水。开闸放水那天,干校举行了简单的仪式。当第一股清泉从新安装的压水井口喷涌而出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大家争相用各种容器去接水,有人甚至首接用手捧着痛饮起来。
杨姜没有挤上前。她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