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亮妹妹满足地啃着鱼头上软糯的胶质;也照亮儿子一边吃鱼,一边摆弄小木弓的专注。
“柱子,”秦老汉放下碗,满足地打了个饱嗝,指着屋角那几把锈迹斑斑的旧鱼叉,“明儿就去!供销社老赵见了这大鲶鱼,非得把带倒刺的新钢叉给咱不可!”
次日清晨,秦铁柱背着那条最显眼的巨鲶和几串稍小的鲜鱼去了公社。供销社的老赵看到那条口中贯矛的巨鲶,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啧啧称奇。一番讨价还价,换回了两把刃口闪着寒光、带着锋利倒刺的新钢叉,一大卷结实的粗渔线,一包大号的鱼钩,还有秦铁柱特意要的一小包粗盐粒子(腌鱼用)。
下午回来时,小院飘着淡淡的鱼腥和盐味。周晓兰正在灶屋门口的大木盆里清洗着稍小的鲶鱼,准备抹盐腌制。秦老汉则在院角,用新换的粗砂石仔细打磨那两把新钢叉的刃口,发出“噌噌”的响声。晓柱蹲在爷爷脚边,好奇地摸着冰凉的钢叉杆,小手里还攥着他的小木弓。小丫则在帮忙把洗好的鱼递给母亲,动作麻利了不少。
“爹,叉子!”秦铁柱把两把新钢叉递给秦老汉。
秦老汉放下磨石,接过钢叉,掂了掂分量,粗糙的手指抚过冰凉的、闪着青光的叉尖和锋利的倒刺,屈指在叉尖上轻轻一弹,发出清越的颤音。“好钢口!这倒刺,扎中了就别想跑!”他花白胡子满意地抖动着,“开春水浑,叉泥鳅黄鳝就靠它了!”
周晓兰也停了手,擦了擦湿漉漉的手,接过那卷渔线和鱼钩,脸上漾起笑意:“线也够粗,钩子也大,下回弄大鱼更稳当。”她看了看那包粗盐,“盐正好腌鱼。”
夕阳熔金,将挂在檐下新麻绳上、抹了厚盐的鲶鱼条染上一层晶莹的光泽。新钢叉倚在门边,叉尖寒光内敛。灶屋里,粗盐粒堆在簸箕里,白花花一片。
秦老汉卷了根旱烟,坐在给晓柱新做的小板凳上。辛辣的烟味混着鱼腥、盐粒的清气、新钢叉的铁腥,在暮色里交织。他眯着眼,看着院子里:油亮的咸鱼,倚门的新叉,簸箕里的新盐…
“新叉入水,新盐渍鱼,”他缓缓吐出一口烟,目光扫过那些挂在梁上、被烟火熏得发黑的旧腊肉,“这日子,就跟咱这屋檐下的咸货似的,新的挂上去,旧的沉下来,滋味才一层压一层地厚实。”
暮色渐浓,煤油灯点亮。晓柱在炕上,兴奋地拿着他的小木弓,搭上一支秦铁柱新给他削的光滑小木箭(无箭头),对着墙壁比划,小嘴里“嗖嗖”有声。周晓兰在灯下整理着新换的渔线。秦铁柱则拿起一张硝好的狼皮(之前熏架上的),用新桐油仔细涂抹边缘,保养皮子。窗台上,那盏煤油灯的火苗稳定地跳跃着,将新钢叉的冷光、咸鱼的油润、以及屋内忙碌的身影,无声地融在一片暖黄的光晕里。檐下,新腌的鱼条在夜风里渗出细密的水珠,无声地吸纳着盐与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