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熬的野猪腹腩油凝在粗陶盆里,雪白细腻如羊脂玉,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泽。+3+5_k+a.n¨s+h+u-.′c′o!m¢秦铁柱用木片剜下一小块,丢进厚实的新铁锅,“滋啦”一声,细腻的荤香瞬间弥漫开来,比普通板油更温润醇厚。小丫穿着夹袄,脸蛋红润饱满,正踮着脚看绳栏上那张硝得乌黑发亮、厚实如铠的熊皮,又看看檐下石阶上那对并排摆放、沾着泥血的野猪獠牙,小脸没了新奇,只剩下安稳。晓柱扶着新抹的桐油墙,己经能颤巍巍地自己走上几步,头上翎羽随着他咯咯的笑声轻晃,小身子明显壮实了一圈。
“这腩油,烙饼香,摊鸡蛋更嫩。”周晓兰将晾凉的薄荷水灌进绷得浑圆的野猪膀胱水囊,挂在门边钉子上,半透明的囊壁在晨光下晃悠。她转头看了看墙角堆着的金黄油亮的松明条,又看看灶膛里燃烧的、明亮稳定的松明火,“松明子经烧,省油,夜里做针线,灯下连布丝都看得清。”
秦老汉正将最后几块抹好盐的野猪肋排挂上檐下熏架,深红的肉条凝着薄薄盐霜,与之前风干的肉条排在一起,像一挂沉甸甸的帘子。他粗糙的手指捻了捻新盐缸里粗粝的盐粒,又拍了拍缸壁,沉闷的“嗡嗡”声透着股厚实的安稳。“盐缸满了,肉也挂满了檐,心里头就踏实。”他花白胡子在晨光里抖了抖,目光扫过墙角那几口大小不一的腌菜缸,“就是这装酸菜咸菜的坛坛罐罐,口子裂的裂,漏的漏,该换茬了。”
“爹,今儿我去趟山溪,下几个‘懒钩’(一种沉底延绳钓),看能不能弄点开河的大鱼,腌鱼干也费坛子。”秦铁柱一边搅着锅里金黄的棒子面粥,一边说。
山林的气息在晨光里清冽干净,饱含着松脂的微辛和泥土苏醒的微腥。秦铁柱背上沉甸甸的背篓。里面装着粗麻绳、几大盘缠绕整齐的粗棉线(作钓线)、几十个大小不一的鱼钩、磨刀石、一小罐用猪血和香油调制的腥香面饵、还有那把短柄小铁铲。腰间五西式手枪套紧贴腰侧,冰凉的金属感透过薄衫。肩上依旧是那杆沉默的53式步骑枪。7.62×54mmR凸缘弹在五发内置弹仓里安静蛰伏。今天他要去西沟下游那片水流平缓、多洄湾深潭的河段。开春后,潜伏深水的大鱼开始活跃觅食。河岸芦苇茂密,需防备水獭捣乱,也需警惕大型掠食鱼类的挣扎。五西式的威慑和53式的火力是双重保障。他习惯性地用拇指指腹擦过机匣顶部冰冷的燕尾槽痕迹。
山路蜿蜒,溪水声渐近,空气中水汽丰沛,混合着水草的微腥和岸边野花的淡香。秦铁柱步履沉稳,目光锐利地扫过湿润的河滩:几串细小的爪印消失在芦苇丛中,是水獭;浅水区卵石上有被啃噬过的螺壳;远处深水潭平静的水面下,偶尔有巨大的黑影缓缓游弋,搅起暗涌。~如¢蚊^旺¢ ¨首?发^
他循着水声和水下暗涌的痕迹,来到一处水流回旋、形成大片深潭的河湾。岸边是茂密的芦苇丛和几丛虬曲的老柳树。潭水幽深墨绿,水面平静如镜。秦铁柱放下背篓,抽出开山刀。“懒钩”钓法需选好主绳位置和钓钩落点。
他选了一处岸边有巨大柳树根盘绕入水、水下地形复杂的深潭边缘。先用小铁铲在岸边的硬泥地里,深深钉下一根碗口粗、顶端削尖的硬柞木桩作为主桩。接着,将粗实的棉麻混纺主钓绳(当时己有少量棉麻混纺线)一端牢牢系在主桩上。
开始下钩。他将主绳缓缓放入水中,每隔约五尺距离,在主绳上系上一个带铅坠的支线。支线末端拴上大小不同的鱼钩,鱼钩上仔细挂上香油猪血调制的腥香面饵。钩饵沉入水底,铅坠带着它稳稳落在预设的位置——有的沉在深潭边缘的乱石缝隙旁,有的落在倒伏水中的朽木根须间,有的悬在深潭中央离底数尺的水层中。
主绳在深潭中曲折延伸,如同一条隐形的锁链,串联起十几个致命的诱惑点。最后,主绳的另一端被牵引到对岸一处隐蔽的芦苇丛后,同样钉入一根深埋的硬木桩固定。整个钓绳沉入水底,只在水面留下极其细微的涟漪。
伪装和防护是关键。主绳入水处和固定桩都用河泥、水草和附近的芦苇仔细覆盖。秦铁柱还在几处可能被水獭捣乱的钓点附近,用削尖的硬木签斜插在河泥里,形成简易的防护。做完这一切,他背上枪,如同融入岸边的芦苇丛,悄无声息地退入侧后方一片高大的蒲草丛中。
53式步骑枪横架在盘结的蒲草根上,枪口指向深潭和对岸。他透过缺口式照门与刀形准星构成的三点一线,冷静地观察着平静的水面、水下隐约的钓绳走向、以及更远处的河面。芦苇丛中,水鸟偶尔发出几声啁啾。
时间在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