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的浮土、腐烂的落叶、湿润的苔藓仔细填塞,首至严丝合缝,看不出丝毫破绽。
最后,撒上一层从附近收集来的松针、细小的断枝和枯草屑,使其与周围环境浑然一体。
触发机关是两根坚韧异常、近乎透明的马尾毛,被绷得如同满弓之弦,一高一低横贯在兽径中央——无论那狡猾的獾子是低头嗅探路径,还是昂首奔行,胸腹总逃不过这致命的绊索。
他又在另外两条稍缓的兽径旁,选定了几个獾子必经的狭窄树隙,布下了几个触发更为灵敏的钢丝活套。
套口内侧,特意抹上了一层气味浓烈的獾油渣。
那股特有的腥臊气息,随着林间穿行的微风,丝丝缕缕地飘散开去,如同无声的诱饵。
日头升到中天,林间的燥热开始蒸腾。秦铁柱转到溪涧鱼梁处。
湍急的溪水被藤网和木桩组成的鱼梁强行撕扯、挤压,发出沉闷的咆哮,在狭窄的隘口处激起白沫翻滚。
倒须笼在下方形成的强力漩涡里沉沉浮浮。他涉水过去,冰凉的溪水瞬间没过大腿,提起沉重的笼子。
解开笼口的麻绳,哗啦一声!银鳞乱跳,水花西溅!两条足有尺长的细鳞鱼脊背青黑,肥硕的鱼身上布满细密的金色线纹,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另有一篓活蹦乱跳的巴掌宽鲫鱼,鱼鳃鲜红,有力地翕动着。
沉甸甸的鱼篓压弯了扁担。刚迈进小院门槛,就看见小丫正趴在院角那块光滑的青石板上。
她的小手紧紧攥着那支深绿色的金星钢笔,鼻尖几乎要贴到新买的横线笔记本纸面,全神贯注地一笔一划描摹着“獾油灯”三个字。
墨水在粗糙的纸面上微微晕开,她的小脸憋得通红,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周晓兰抱着裹在熊皮边角料缝制的小坎肩里的秦晓柱,坐在堂屋的门槛上。
小家伙像一截嫩藕,粉嘟嘟的小腿有力地蹬踹着,小手胡乱抓挠着母亲衣襟上一块新缀上去的深蓝色灯芯绒补丁。
“哥!细鳞鱼!”小丫听到脚步声,猛地抬起头,腮边不小心蹭上了一道蓝黑的墨渍,像只小花猫,眼睛却亮晶晶的。
父亲洪亮的笑声从灶房传来,他探出半个身子,手里还拎着油亮的铁勺:“柱子这鱼梁真是神了!开春头茬的细鳞鱼,油厚肉细,最是肥美难得!”他说话间迈过门槛,那条伤腿抬放自如,落地沉稳有力,不见一丝过去的蹒跚。
晚饭的香气弥漫在小小的院落里。昏黄的熊油灯被点亮,放在堂屋的八仙桌上。
灯焰稳定,散发着淡淡的、略带焦糊味的油脂气息,比煤油灯的光线更加柔和温暖,将屋里每个人的身影都拉长,投在斑驳的土墙上。
父亲坐在灯影里,粗糙的大手爱惜地摩挲着那张硝制得异常柔软、透出淡淡土黄色光泽的獐子皮,思忖着说:“这皮子软和透气,硝得也透。
给咱晓柱做双小靴子正正好?开春地上返潮气重,穿着隔湿,比布鞋强。” 獐子皮特有的细腻纹理在灯光下清晰可见。
周晓兰就着同一盏灯的光亮,手里飞针走线,缝补着秦铁柱白天巡山时被荆棘刮破的袖口。
细密的针脚在她灵巧的手指下延伸,她闻言抬起头,火光在她温婉的侧脸上跳跃,嘴角噙着柔和的笑意:“爹想得最是周全。晓柱的小脚丫长得快,靴筒做宽松些,能多穿些时日。” 她脚边的摇篮里,秦晓柱咿咿呀呀地吐着泡泡,小手在空中抓挠。
小丫拧开心爱的钢笔,在新笔记本上小心翼翼地抄写“细鳞鱼”三个字。
写到“鳞”字复杂的右半边时,手腕一抖,一滴浓重的蓝黑墨水“啪嗒”滴落在纸上,迅速洇开一团刺眼的墨污。
“哎呀!” 小丫懊恼地低呼一声,小脸瞬间垮了下来,看着那团墨渍,心疼地皱紧了小眉头,下意识地咬住了下嘴唇,握着钢笔的手指关节都有些发白。
秦铁柱刚把保养好的53式步骑枪挂回墙上的木钉,深褐色的枪托在灯下泛着幽光。听到妹妹的惊呼,他转过头。昏黄的光线下,那团刺目的墨渍和小丫懊丧的小脸格外清晰。
他走过去,高大的身影笼罩了趴在青石板上的小身影。粗糙带着厚茧的大手,稳稳地覆上小丫握着钢笔的、有些无措的小手。温热的掌心包裹住她微凉的手指,传递着一种沉静的力量。
“腕子沉住。” 他的声音低沉平缓,带着山石般的沉稳,不容置疑。笔尖在他宽厚手掌的掌控下,在墨渍旁边干净的纸页上稳稳落下。
深蓝色的墨迹流畅地铺展开——青、鳞、鱼。
三个字方正如斧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