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禧不是顺治,尚寒知也不是董鄂妃。
隆禧的“病弱”下藏着深不可测的心机和护短的狠厉,而尚寒知,更非任人揉捏的菟丝花。
表哥那份见不得光的心思,注定是一场徒劳!
这份认知,在孝庄太皇太后薨逝后,变得尤为清晰。
失去了这位定海神针的威慑,佟佳氏敏锐地察觉到表哥看向纯王府方向的目光,那份蠢蠢欲动的试探几乎不加掩饰。
她太了解他了,那份得不到的执念,或许会驱使他做出更疯狂的事,如同顺治爷当年。
“绝不能让历史重演!”
这念头,混杂着报复表哥的狠厉、对自身悲剧的愤懑,以及对那个她曾想拉拢、如今却觉得同病相怜的尚寒知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成全”,驱使她做出了决定。
于是,“御书房藏画”的流言,如同长了翅膀的毒蜂,悄无声息地飞遍了宫闱。
流言模糊了画中人的身份,却将帝王隐秘的心思暴露在阳光下。
佟佳氏躺在病榻上,听着心腹的回报,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
“表哥,你喜欢藏着掖着?
我偏要把它掀开!
看你还敢不敢动?
看你还怎么动?”
她知道,这流言是双刃剑,可能伤及尚寒知的名声,但更重要的,是将康熙那点龌龊心思钉死在“觊觎弟媳”的耻辱柱上。
帝王声誉重于山,群臣的议论、宗室的侧目,足以成为捆住他手脚的锁链。
她成功了。
康熙果然收敛了,至少,明面上再不敢有丝毫逾矩之举。
这份“成全”,是她对隆禧和尚寒知那刺眼幸福的报复,也是她对自身无力改变命运的最后抗争。
油尽灯枯之际,承乾宫弥漫着死亡的甜腥和浓重的药味。
身体像一块腐朽的木头,唯有意识在无边的寒冷和疼痛中挣扎。
她拉着表哥的衣袖,用尽最后的气力哀求。
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胤禛。
改玉碟,让他名正言顺地成为她的儿子,这是她在这冰冷世间唯一的念想,是她作为母亲能为那孩子争取的最后一点保障。
可表哥的眼神,她看得分明。
那里面有帝王的权衡,有对佟家未来势力的忌惮,有对乌雅氏所出其他子女的考量,唯独没有对她这个将死之人最后心愿的悲悯。
他许诺她皇后之位,那金灿灿的凤冠,对她而言不过是盖在棺材上的最后一块华丽裹尸布!
“册后?呵……皇上,您真是……好算计啊。”
心,彻底凉透了。
比承乾宫地砖更冷,比窗外呼啸的寒风更刺骨。
最后一丝对“表哥心里最爱是我”的幻想,被这虚伪的“恩典”击得粉碎。
“皇上,妾……成全您。”
这句话,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成全他的权衡,成全他的江山,成全他永远得不到尚寒知的宿命。
她的手指无力滑落,眼前是无边的黑暗。
意识消散前,最后闪过的是那支素白玉簪,是隆禧看向尚寒知的温柔眼神,是表哥拂袖藏画时的狼狈……
还有一丝微弱的、近乎诅咒的快意:
爱新觉罗玄烨,你这辈子,注定孤家寡人。
铅华落尽,承乾宫的主人,带着满腔的爱恨、不甘与看透后的冰冷绝望,沉入了永恒的黑暗。
紫禁城的黎明,依旧灰蒙蒙的,寒意凝固在雕梁画栋之上,仿佛从未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