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收拾赤匪”,言语粗鄙不堪。陈默蜷缩在角落,抱着药包,闭着眼,仿佛在忍受病痛,实则大脑在飞速运转。
目标地点在闸北“滚地龙”深处,一个代号“老周”的交通员家。赵介人得到线报,此人今晚会接收一批从苏区来的“药”(实为重要文件或经费)。车子在迷宫般的棚户区边缘停下。雨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来,更添几分阴冷和肃杀。空气中弥漫着垃圾、煤烟和潮湿的霉味。
“下车!动作轻点!” 赵介人低声命令。一行人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潜入狭窄、污水横流的巷道。破败的木板房鳞次栉比,窗户大多糊着报纸或挂着破布。昏黄的煤油灯光从缝隙中透出,映照出幢幢鬼影般的轮廓。野狗在远处低吠。
陈默被一个特务推搡着跟在队伍后面,深一脚浅一脚,泥水溅湿了裤腿。他心脏狂跳,手心全是冷汗。目标越来越近!那是一间低矮得几乎要塌陷的木板房,窗户漆黑一片。赵介人打了个手势,几个特务如同饿狼般悄无声息地散开,堵住了前后门和可能的逃窜路线。
“就是这儿!听我口令!” 赵介人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拔出了腰间的驳壳枪,枪口在黑暗中泛着幽冷的蓝光。他示意一个膀大腰圆的手下准备踹门。
生死一线!陈默知道,不能再等了!示警的时机,就在门破前的最后一瞬!
就在赵介人深吸一口气,即将发出“动手”命令的千钧一发之际——
“哎哟!” 一声压抑的、充满痛苦的呻吟在死寂中响起!
只见队伍末尾的陈默,突然捂着肚子,脸色惨白如纸,整个人痛苦地蜷缩下去,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一步!他脚下一个“不稳”,“恰好”重重地踢在了旁边一个靠在墙边、不知谁家废弃的破铁皮水桶上!
哐啷——咚——!!!
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和滚动声,在寂静的雨夜里如同炸雷般响起!瞬间撕裂了所有的伪装和潜伏!
“妈的!谁?!” 赵介人惊怒交加,猛地回头,枪口下意识地指向声音来源!所有特务的神经瞬间绷紧,目光齐刷刷聚焦在瘫软在地、痛苦呻吟的陈默身上!
“表…表舅…我…我实在忍不住了…肚子…疼得要命…” 陈默蜷缩在泥水里,声音带着哭腔和剧烈的喘息,浑身筛糠般颤抖,“那药…那药劲儿上来了…我…我想拉……” 他表演得极其逼真,额头的汗水和雨水混在一起,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惨白得吓人。那包“中药”被他紧紧抱在怀里,浓烈的药味在雨水中弥漫开来。
“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赵介人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一枪崩了这个“搅屎棍”!精心策划的突袭,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彻底破坏了!屋里的人肯定惊醒了!
“头儿!里面灯亮了!” 一个负责监视窗口的特务低声急报!果然,那间漆黑的目标房屋内,一盏如豆的煤油灯被迅速点亮,昏黄的光晕透出糊着报纸的窗户!
“冲!” 赵介人再顾不得陈默,气急败坏地怒吼一声!那个膀大腰圆的特务狠狠一脚踹在破旧的木门上!
“哐当!” 腐朽的门板应声碎裂!
“不许动!中统办案!”
特务们如狼似虎地吼叫着,蜂拥而入!手电筒的光柱在狭小的屋内疯狂扫射!
陈默瘫在冰冷的泥水里,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示警的巨响己经发出!他成功了第一步!但屋里的同志呢?是否来得及反应?他挣扎着想抬头看,却被一个留守的特务粗暴地按在地上:“妈的!老实趴着!再动老子毙了你!”
屋内传来翻箱倒柜的巨响、女人的尖叫、孩子的哭喊,还有特务粗暴的喝骂:
“人呢?!”
“跑啦!后窗!快追!”
“妈的!炉子还是热的!刚跑!”
“追!分头追!他跑不远!”
杂乱的脚步声、叫骂声、手电光柱在巷道里乱晃,迅速远去。
混乱中,陈默艰难地抬起头,目光越过破碎的门板,投向屋内。昏黄的灯光下,一片狼藉。一个衣衫褴褛、满脸惊恐的中年妇女抱着一个吓哭的孩子,瑟瑟发抖。一个破旧的后窗敞开着,冷风夹着雨丝灌入。炉子上,一个瓦罐里的水正“嘶嘶”地冒着白气,仿佛主人刚刚离开。
没有抓到人!同志跑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狂喜和虚脱感瞬间席卷了陈默全身!他成功了!虽然付出了巨大的风险,暴露了自己“无能”的一面,甚至可能加深赵介人的不满,但他成功地为同志争取到了那宝贵的几秒钟!那一声“哐当”巨响,就是生命的警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