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位看官!上回书说到,陈默小兄弟在龙潭虎穴之中,凭着胆大心细,从赵介人酒后的只言片语里,硬是抠出了“清乡”计划和“灰蛇”存在的蛛丝马迹!这情报,如同黑夜里的火种,被李岸紧紧攥在手心。·天_禧_暁-税¢蛧! ′更,歆?嶵*筷/部署应对“清乡”刻不容缓,但更让李岸心头压着千斤巨石的,是那条深藏不露、不断撕咬我地下脉络的“灰蛇”!此獠不除,万般行动皆如履薄冰!欲拔毒牙,必先寻其踪迹。这千斤重担,再次落在了那位“电波猎手”的肩头——钟怀远!
话说钟怀远自撤离南京那惊魂一刻起,便似一滴水融入了上海滩这无边无际的汪洋,踪迹全无。此刻,他藏身之地,乃是闸北一片密如蛛网、污水横流的贫民窟深处。此地唤作“滚地龙”,房屋低矮歪斜,挤得密不透风,巷弄狭窄得仅容一人侧身而过。空气中永远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劣质煤烟味和不知名污物的酸腐气息。三教九流,鱼龙混杂,正是藏匿的绝佳所在。
钟怀远栖身的,是顶楼一处鸽子笼般的阁楼。西壁糊着发黄的旧报纸,顶上斜斜的瓦片缝隙里,偶有星光漏下。一扇小得可怜的窗户,蒙着厚厚的油污,透不进多少光亮,却也成了他窥探外面风吹草动的眼睛。阁楼里除了一张吱呀作响的破板床,最显眼的,便是那张用旧木箱拼凑起来的“工作台”。台上,静静伏着一台他自己亲手组装的“宝贝”——一台多波段收报机。这机器外壳斑驳,线路裸露,几个真空管在黑暗中幽幽发着橘红色的微光,如同蛰伏的猛兽之眼。旁边散落着各种工具、备用零件、成卷的抄报纸,还有一本翻得卷了边的密码本。这便是钟怀远对抗无形敌人的战场!
“清乡”计划的情报送达后,李岸的指令也随之而来,字字千钧:“怀远兄,‘灰蛇’疑用特定波段或呼号,深夜活动,务必锁定其踪!此獠不除,我等永无宁日!” 钟怀远捏着纸条,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知道,这条“灰蛇”狡猾异常,行事诡秘,传递情报的方式必定极其隐蔽,可能是混杂在无数商业、民用甚至官方电波中的一条“毒流”。要将其剥离出来,无异于大海捞针!但,针,必须捞出来!
自那日起,钟怀远便彻底化作了这阁楼里的“夜猫子”。白天,他蒙头大睡,养精蓄锐。天色一擦黑,他便如同上紧了发条的钟表,准时坐到那台收报机前。戴上那副磨得油亮的耳机,整个世界瞬间被压缩进了耳膜里那片嘈杂的、永不停歇的“沙沙”声——那是宇宙的背景噪声,是无数电波在空气中碰撞、交织、湮灭的喧嚣海洋。
他枯瘦却异常稳定的手指,缓缓转动着调谐旋钮。耳机里的声音也随之变幻:忽而是尖利刺耳的啸叫,那是强功率电台的干扰;忽而是断断续续、带着某种固定节奏的“滴滴答答”,那是某个商行的常规业务电报;忽而又变成模糊不清、夹杂着方言的语音通话(那是他偶尔能监听到的警用电台)……各种各样的信号,如同黄浦江浑浊的江水,裹挟着泥沙、垃圾和不可告人的秘密,永不停歇地奔流着。钟怀远必须在这片混沌的声浪中,捕捉到那一丝属于“灰蛇”的、独特的“嘶嘶”声。
时间,在指针的滴答声和耳机里永无止境的“沙沙”声中,缓慢地爬行。窗外,是闸北贫民窟特有的“夜曲”。巡夜更夫有气无力的梆子声,“笃——笃——笃”,单调而苍凉,敲打着夜的寂静。不知谁家的婴孩在饥饿中啼哭,声音撕心裂肺。野狗为了争抢一点残羹冷炙,在狭窄的巷弄里追逐、撕咬、狂吠,那声音凄厉得能穿透人的骨髓。远处,也许还有一两声零星的枪响,不知是黑帮火并还是军警抓人,在这混乱的世道里,早己引不起半点波澜。这些声音,与耳机里的电波噪音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令人窒息的、属于底层上海的恐怖夜景。
寒冷,是另一个无情的敌人。深秋的寒气顺着破败的墙壁、瓦片的缝隙,丝丝缕缕地钻进这小小的阁楼。钟怀远身上裹着一件破旧的棉袍,依然挡不住那沁骨的冰凉。手指冻得有些僵硬,他不得不时常停下,将双手拢在嘴边,哈一口热气,用力搓揉,首到指尖恢复一点知觉,才敢继续去触碰那些精密的旋钮。他不敢生火,哪怕是最小的炭盆也不行。一来,这贫民窟里突然多出一缕异常的烟,极易引起注意;二来,微弱的火光在这漆黑的夜里,就是最醒目的靶子。他只能硬抗!牙齿有时会不受控制地轻轻打颤,他咬紧牙关,腮帮子绷出坚硬的线条。眼睛,却始终死死盯着收报机面板上那幽微的荧光刻度,耳朵像最精密的雷达,捕捉着每一丝异常的波动。
一夜,两夜,三夜……
抄报纸上,密密麻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