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外人绝不可能知晓的隐秘习惯,如同冰冷的溪流,从钟怀远口中滔滔不绝地倾泻而出:
“赵介人,你的‘表舅’,上海区情报科副科长,实权派!此人表面附庸风雅,痴迷字画古籍金石,尤好宋版书和明清名家小品。书房是他命门,也是他最大的弱点!他以此标榜身份,结交权贵,实则内心极度自负又自卑,对真正懂行的人会下意识地高看一眼……但他绝非草包!心思缜密,手段阴狠,对下属恩威并施,疑心病极重!在他面前,你的‘才学’是你的敲门砖,但绝不能显得比他强!要恰到好处地‘请教’,满足他的虚荣心……”
“行动队队长‘黑豹’张啸林(化名,虚构),青帮出身,心狠手辣,好勇斗狠,是条疯狗!但头脑简单,容易被激怒,也容易被利益收买……对付他,要么敬而远之,要么抓住把柄一击致命!电台侦测组组长‘老猫’钱三多(化名,虚构),技术官僚,沉迷仪器,对其他事漠不关心,但耳朵极灵,对异常电波有野兽般的首觉……”
钟怀远的讲述精准、冷酷、事无巨细。`我^得!书!城* ′已?发,布\蕞~辛`彰`结,大到整个上海区的运作流程、权力制衡、派系倾轧,小到各个头目的生活习惯、口头禅、办公室的布置、警卫换班的时间差、甚至食堂哪天的菜比较好……这些在常人看来琐碎不堪的信息,在钟怀远口中,都变成了致命的武器和保命的符咒。他就像一个最精密的人体扫描仪,将那个魔窟的每一个角落、每一道纹理,都清晰地解剖出来,血淋淋地展现在陈默面前。
陈默听得头皮发麻,后背的冷汗一层层地冒出来,又被密室里压抑的空气蒸干。他从未想过,一个特务机构内部竟是如此复杂而凶险的丛林世界!他拼命地记忆,大脑高速运转,几乎要冒出青烟。钟怀远偶尔会突然停顿,目光如电射向陈默:“复述!赵介人书房墙上挂的是谁的画?”“行动队交接班的口令上周刚换成什么?”“徐恩曾的秘书姓什么?有什么特殊癖好?” 每一次突如其来的提问,都像一道鞭子抽在陈默紧绷的神经上。答对了,钟怀远面无表情;答错了或迟疑,那冰冷的眼神足以让人如坠冰窟。
枯燥、繁复、令人窒息的信息轰炸持续了整整两个白天。陈默感觉自己像个被强行灌入海量信息的容器,脑袋胀痛欲裂。只有短暂的、在仓库角落啃冷馒头、喝凉水的喘息时间。钟怀远像一座不知疲倦的冰山,精准地压榨着他每一分潜力。李岸则大部分时间沉默地坐在角落,或翻阅文件,或闭目养神,但那双眼睛始终半睁着,像最敏锐的雷达,捕捉着陈默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反应。
第三天,训练进入更残酷的阶段——模拟审讯。
钟怀远将陈默带到那个用幕布隔开的小空间。这里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一盏台灯散发着惨白刺眼的光束,将桌面一小片区域照得亮如白昼,周围则陷入浓重的黑暗,营造出一种令人极度不安的孤立感和压迫感。
钟怀远拉开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下。就在他坐下的瞬间,整个人的气质陡然剧变!不再是那个冷静剖析的教官,而变成了一个眼神阴鸷、嘴角带着残忍笑意、浑身散发着血腥和暴戾气息的敌特审讯官!他随意地解开中山装最上面的风纪扣,露出一点粗壮的脖子,这个细微的动作,却透着一股粗野和掌控一切的压迫感。
“啪!” 钟怀远(此刻应称他为“赵副科长”)猛地一拍桌子!巨大的声响在狭小密闭的空间里如同炸雷,震得陈默耳膜嗡嗡作响,心脏狂跳!
“陈默!陈思齐!” “赵副科长”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浓重的、刻意模仿的南方口音,眼神像毒蛇一样死死缠住陈默,“说说吧!你那个死了八百年没来往的穷酸老子,怎么就突然想起来让你投奔我这个‘表舅’了?嗯?!”
他身体微微前倾,那张被台灯光从下往上照射的脸,在黑暗中显得格外狰狞可怖,每一个毛孔似乎都散发着恶意:“别他妈跟我扯什么亲戚情分!老子在调查科干了十几年,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就你这点道行,也敢来老子眼皮子底下耍花枪?说!谁派你来的?是不是共党?!你的上线是谁?!接头暗号是什么?!说——!”
唾沫星子几乎喷到陈默脸上。那扑面而来的凶戾之气,那毫无征兆的暴喝和拍案,那精准刺向他身份背景最薄弱环节的质问,瞬间让陈默大脑一片空白!真实的恐惧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剥光了扔在冰天雪地里,手脚冰凉,牙齿不受控制地微微打颤。事先背得滚瓜烂熟的“背景故事”,在对方那如同实质的威压和突然发难下,竟卡在喉咙里,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