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在死寂的夹层里发出刺耳的声响。

“钟……钟大哥……李队长……我……我……”小梅的声音带着哭腔，语无伦次。她才刚刚学会抄收电码，勉强能发送简单信号，就要面对如此残酷而恐怖的现实——自己每一次敲击电键，都可能成为同志们的丧钟！这巨大的压力，几乎要将她稚嫩的肩膀压垮。

钟怀远看着小梅惊恐无助的模样，深吸一口气。他脸上的惊骇和凝重瞬间被一种磐石般的沉稳所取代。他走到小梅面前，蹲下身，捡起掉落的铅笔，塞回她冰凉颤抖的小手里。他的目光深邃而坚定，像暴风雨中屹立不动的灯塔。

“别怕，小梅。”钟怀远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沉稳，带着一种奇异的、能抚平惊涛的力量，“蛇有蛇道，鼠有鼠路。他‘灰蛇’能监听，我们就不能……换个‘嗓子’说话吗？”

“换……换个嗓子？”小梅抬起泪眼婆娑的脸，茫然地看着钟怀远。

“对！换个嗓子！”钟怀远站起身，目光扫过那几台简陋的设备，眼中闪烁着智慧与决绝的光芒，“就像一个人，刻意改变自己的口音、语调、甚至说话的习惯。让那条毒蛇，再也认不出我们的声音！”

他不再多言，转身走到设备桌前，一把抓起旁边一个装着各种工具和零部件的旧铁皮盒子。他挽起灰色长衫的袖子，露出略显瘦削却异常稳定的手臂。昏黄的灯光下，他的神情专注得如同在进行一场精密的外科手术。

“小梅，把备用的小功率发射管给我，还有那卷细铜丝，绝缘胶布，万用表。”钟怀远的声音平静而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小梅连忙抹去眼泪，强忍恐惧，手忙脚乱地在零件堆里翻找着。

钟怀远拿起一把小巧的螺丝刀，动作沉稳而迅速，开始拆卸那台核心发报机的后盖。他一边操作，一边如同教导学生般，声音低沉而清晰地解释，既是为了安抚小梅，也是为了理清自己的思路：

“‘灰蛇’监听锁定我们，主要靠几个特征：一是电台发射信号的固有频率稳定性，每台机器都有细微差异，如同指纹；二是信号中携带的谐波特征，这是机器内部元件和电路决定的，如同口音；三是我们的发报手法、时间规律和密码本模式，如同说话的习惯和内容。”

他小心地取下旧的大功率发射管，换上小梅递来的、功率只有原来三分之一的小型电子管：“第一步，降功率！把我们的‘声音’压到最低！像蚊子哼哼，让他在嘈杂的电波海洋里更难捕捉！”

接着，他用镊子夹起细如发丝的铜丝，在关键的电感线圈上小心翼翼地、一圈圈地缠绕、改变其匝数和分布：“第二步，改‘谐波’！调整线圈参数，改变信号发射时的‘口音’！让他熟悉的那个‘声音’彻底变调！”

他又拿起万用表，仔细测量着改装后电路的各项参数，用绝缘胶布小心地固定新焊接的线路：“第三步，稳频率！用更精密的补偿电容，减少频率漂移！让我们的新‘嗓子’，更稳定，更难被抓住细微波动！”

汗水顺着钟怀远的鬓角和鼻尖滑落，滴在冰冷的金属元件上。他恍若未觉，全部心神都沉浸在手中那精密的“变声手术”中。小梅在一旁屏息凝神地看着，看着那些冰冷的零件在钟怀远手中如同被赋予了生命，恐惧渐渐被一种近乎崇拜的专注所取代。

设备改装完毕。钟怀远接通电源，戴上监听耳机，拿起电键，极其轻微地敲击了几下。耳机里传来微弱但清晰的“滴滴答答”声，音色、韵律，果然与之前大不相同！

“成了！”钟怀远眼中闪过一丝疲惫却明亮的微光。他放下工具，看向小梅，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但这只是第一步！换了‘嗓子’，还要改变‘说话’的方式！”他拿起一张纸，用铅笔写下几条铁律：

“一、发报时间碎片化！每次不超过三分钟！时间随机，绝无规律！

二、内容极度精简！能用三个字，绝不用西个！只传核心指令和确认信息！

三、密码本三重加密！外层用旧本子迷惑，中层用新本子核心，内层用一次性密钥！每次发报后，核心密码本立刻销毁相关页！密钥用完即焚！

西、非极端情况，绝不重复呼叫！宁可不发，绝不冒险！”

他将纸递给小梅，目光如同磐石般坚定：“小梅，记住！从今天起，我们的电台，就是黑夜里的萤火虫！要发出光，传递消息，但更要让那些在黑暗中窥伺的毒蛇和恶狼，抓不住我们飞行的轨迹！要亮，更要活！”

小梅用力攥紧了那张纸，仿佛攥着千钧重担，也攥着生的希望。?m·a!l,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