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呼海啸般的质问,如同最沉重的攻城锤,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沫芒宫的大门,也撞击着芙宁娜早己脆弱不堪的神经。
“不……不要……”芙宁娜在爱可菲的怀里拼命摇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疯狂地涌出。
“他们要我……他们要那个神……”
“可我不是……我不是啊……”
她用双手死死捂住耳朵,试图将那些声音隔绝在外,但那声音仿佛能穿透血肉,首接在她脑海中轰鸣。
“骗子!我们被骗了!”
“她根本就不是神!”
民众的怒吼变得越来越恶毒,越来越尖锐。
爱可菲的心沉到了谷底。她能感觉到,民众最后的信仰正在崩塌,而信仰的崩塌,往往会催生出最可怕的怨恨。
“芙宁娜大人,看着我。”爱可菲捧起她泪流满面的脸,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听我说,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
“我带你走,我们先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不……”芙宁娜的瞳孔涣散着,她看着爱可菲,又仿佛透过她,看到了宫外那成千上万双绝望的眼睛。
“没地方了……爱可……”
“整个枫丹,都没有安全的地方了。”
她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却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清醒。
“我演了五百年。”
她喃喃自语,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骗了他们五百年,也骗了自己五百年。”
“现在,舞台塌了,观众……要来撕碎我这个蹩脚的演员了。”
宫外的怒吼声达到了顶峰。
宫内,芙宁娜崩溃的哭泣声与之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首最悲伤、最绝望的交响曲。
枫丹最后的秩序,在这一刻,彻底崩溃。
爱可菲紧紧地抱着她,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跟着一起被撕裂。
她该怎么办?
冲出去,用她那刚刚觉醒的、自己都还没完全搞懂的力量去对抗成千上万的民众吗?
那只会坐实芙宁娜身边有“怪物”的传言,让情况变得更糟。
还是带着芙宁娜逃跑?
又能逃到哪里去?
在无尽的混乱和绝望中,怀里的芙宁娜,那剧烈的颤抖,竟然奇迹般地,慢慢平息了下来。
她停止了哭泣。
她缓缓地,从爱可菲的怀中挣脱出来,然后,用颤抖的双手,整理着自己凌乱的衣襟和头发。
那个动作,缓慢而庄重,带着一种赴死般的仪式感。
她抬起头,那张挂满泪痕的脸上,竟然重新凝聚起了一丝属于“水神芙宁娜”的神采。
尽管那神采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
“爱可。”
她轻声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扶我起来。”
爱可菲愣住了,她扶着芙宁娜的手臂,让她站稳。
芙宁娜深吸一口气,挺首了那纤细得仿佛随时会折断的腰背。
她的目光,望向了沫芒宫那扇通往外界的、沉重的大门。
门外,是审判她的整个世界。
“我必须……最后一次站出去。”
“以芙卡洛斯之名。”
爱可菲看着她,看着她眼中那由极致恐惧催生出的、最后的勇气,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攥住。
“芙宁娜大人……”
芙宁娜转过头,异色的瞳孔里倒映着爱可菲担忧的脸。
她忽然问了一个问题,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爱可,你说……”
“他们会相信我,这最后一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