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瞧见三品京官,战战兢兢。屋内楚帝拿着粗糙茶杯,也是欲言又止,几番想要开口。
都不知该说何。楚文灼也本该,欣慰的。他强留下一个不属于此的人,劝他与自己尽百年前未尽的父子缘分,他还答应了为楚之储君,为楚之百姓见龙须亩产。可楚帝一点都不高兴。他觉得牙关无端地咬紧,怎么样都想让澹台衡忘了见到方颐之事,他甚至,想把方颐请回来。但澹台衡只是开口道:“祠虽开,敬香烛火,皆费民膏。”“子衡不必担心,此事朕已交给太常寺卿,供奉此祠,无需百姓资费,庙中便有预备好的香料烛火,不会叫他们负担沉重。”楚文灼是怕极了他又要以此由推拒。澹台衡垂下眼帘。楚帝便知,他该是已知了,否则不会接受那数座长生祠,还以此回绝方颐:“虽如此,若立祠后于民无益,无用也。”他道:“浑噩间,我曾见人以香灰蕴田......”楚帝豁然起身,而后走来走去,忍不住拂袖道:“自古焚香拜祠,是为敬高尊神,那香灰自然也该是敬物,怎么能倾于废邬?不行,朕可另开一库,弥补资费,但却绝不能倾倒香灰。”他还想说,这是不是又是你不欲于民争利之借口,未料才起冲突,虞宋就蹁跹而至。她只看澹台衡一眼。“我送她回了黄泉。”澹台衡不语,她像是没有看见楚朝其他君臣,自己横剑坐在澹台衡对面,淡淡:“她将我骂了一顿。”从前的澹台衡约摸以三言两语,如阿姊宽宥我,来使气氛轻幽些,可他如今只是沉默。“阿姊想必对我很是生气。”虞宋:“首君若怒,伏尸万里,如今既无西夏也无狄,她即便怒也不会燎及朝臣。”她又看他一眼:“既已留下,多想无益。”“阿虞不走吗?”虞宋:“不走。”相对静默片刻。她缓声:“我已用功谴碑试过,似却有此之能,你只告知他们香灰受过功德庇佑,浇于京畿,可沃田土。”楚帝才觉自己格格不入。他作为君主,作为帝王,始终想的是他要为澹台衡立多少座长生祠,他要他香火连绵不绝,但虞宋也明明知从未有香灰倾倒在田地中。哪怕楚不敬神,也知这是大不韪。可虞宋还是去做了。他们是至交,是好友?不,有时楚帝觉得这远不足以描绘他们之间的关系。所以僵持甚久,还是楚帝先败下阵来,使劲挥手,让他们退下去传告百姓。原本香灰之物百姓也鲜少接触,安和还担心他们会有抵触心理。万万没想到才说完,便有人跪下道:“祭妖魔鬼怪损我收成,唯有神仙才会担忧我等作物歉收啊!”安和一愣,心里旋即滋味难辨起来,只好站在那看着百姓虔诚地敬香,又小心翼翼地铺上草纸等香灰落下。何躬行走过来,安和拱手:“何大人。”何躬行:“我本安排了人在其中,让他劝阻不愿接受香火沃田的百姓。”安和一顿,看向簇拥的百姓,露出个苦笑来:“公子若知自己与将军贤名已传至京畿,想必就算推拒也会为民饶收感到宽慰,可是。”可是公子却偏偏才见了那位左相大人。她喜怒不定,临行时虽不算咒怨,但至少也怒了几分,否则不会说出百年后让我再费心力这样再来的话。背姊滞人间,从今往后每一次他们意识到澹台衡是亡魂,都会想起方颐拂袖而去时那冷然的眼神,衡算掂量,他为楚殚精竭虑,不负万民,那楚又可负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