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早就习惯:
“既然是陈家育种,他们便最熟悉,我们只是加快这经过。”她又看向面前人,他发丝飞扬,玄衣散开,大氅在这春夜里似是厚重的屏障,这一次终于有人有袍可为他抵挡风雪,然而仍然不是楚帝,楚民。“澹台衡。”澹台衡轻轻侧过头,龙须种在他面前飞快发芽,散发出莹莹绿光,他的面容也似乎被映照得回到公子衡时。那时他还是秦之储君,那时他还是人敬人爱的公子衡。 然而虞宋生性冷冽,冰如寒铁。见此她也只是淡漠道:“死后所伤,更难复原。”女子视线轻轻一转,落于云海之上:“莫教我再耗元气救你。”澹台衡似乎答了声什么,似乎是很朦胧的一声好,又似乎是一声带笑的阿虞。可在这个他们本该无措本该解释的时刻,他们只在高山间看一绿芽疯长。某一时刻,它高至人身,绿光猛地暴涨。里面的澹台衡被推出来,楚帝不顾锦衣卫阻拦想上前抓住他,被虞宋横手一挡。她另一只手稳稳地抓住他手腕,使灰氅的细绒在风中轻柔摆动,给他脸恢复了一些血色。澹台衡轻咳,转瞬消弭。楚帝一声子衡被扼在喉咙里。“陛下既不能使他不受民愚所伤,又何必要在风口浪尖的时候推他上高台?”“秦时殿下从不缺拥护,”虞宋眉眼冷然,似乎是明白了楚之君臣的秉性,她也没有不平了,只是很淡的,很淡的疏远,“如今也不会缺所谓爱幸。”“我会照看他,不牢陛下费心。”说罢,虞宋也消失了,只走时虞宋轻易扔出一袋种子,十分沉重,多达百颗。头都没有回一下的人并不在意身后名。就仿佛一次次杜撰构陷背后,只有他们自己记得,他们是已死之人,世间风霜雨雪,他们无缘承接半分。所谓误解与否,他们早已不在意了:“岭南西北各地皆有此种,不必去寻。”方若廷陡然抱紧那袋种子,他也不知为什么,只在知道虞宋今日前便遍寻山南海北,搜集这一袋龙须种时,胸口和眼角从未有过的烫起来。叶朝闻喃喃:“他们真的只是想育种。”六皇子劫后余生般大口喘气,感觉到父皇诛命一般狠戾的注视时又浑身绷紧,说不出一个字。陈昭仪匍匐过去,垂泪:“陛下,陛下,今日都是臣妾一人之错,是臣妾逼父亲和瑛儿如此,是我利欲熏心,嫉妒亡魂!并非他们之错,陛下不可迁怒他们,臣妾愿担当一切罪责陛下,求您恕罪。”她痛哭。楚帝本来握紧了长剑面上青筋暴起,却陡然一松手,长剑哐当坠地,他也用力闭眼。“为何啊?”群臣尚且哑然,楚帝陡然厉喝,指着他们,眼眶发红:“你们都是为何!自子嘉与虞宋来楚,楚有损失一分一厘,有寸土颠沛流离吗!”“你,”楚帝拎起六皇子,语气凌厉,“你扪心自问,朕可曾亏待于你,几次考校你功课,若不是子衡提醒,我怎会想起你与你弟弟那几个庸才!”他厉声:“子衡教朕重用贤臣教朕善待皇子,还教朕如何做一个好君主好父亲,可你们,你们。”他捂着胸口,哀切高喊:“就一定要逼他走不可吗!他究竟做什么了。”楚帝落泪,几乎跺足:“逼得你们一个个都要这样对待他啊。”秦如此,楚也不过如此。“如果你们嫉恨他受朕爱幸,可以来找朕,嫉恨他有数百座长生祠,可以弹劾朕怪罪朕!却为何要一遍遍地辱他的清名。”楚帝声嘶力竭,面色赤红到说不出话来,最后也只是按着脖颈,仰头长叹落泪。何躬行跪下,其余臣子也跪下,方若廷摸摸索索,不敢放开那袋种子又希冀找到得知他们二人近况的方法。终究是徒劳。夜静风也静了,锦衣卫周云带头来禀,声音沙哑:“虞将军红衣染血宿在庙间,公子不见其形。”他低头,手指收紧:“在场佃户家中,均多一两金银。”方若廷紧紧闭眼,那是那些佃户骗她无活路后,她与自己往他们家中去,她留下的。佃户神色空茫,似乎并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那些臣子却羞惭不已,头抵草地。他们永远不会忘记今日荒唐和心绪的难平。可敌人者,唯人而已。陈家既然想借龙须种一事让他们辛苦建立起来的良好声名烟消云散,秦疏便要以入局叫他们再看清一回死者清白。“与蔚家相近,又私下育种留待献宝,直至看见储君之位花落你我,才以此设局,”秦疏叹,“的确敏而好学了。”只可惜,细节太多,反生不美,叫人犹疑。这计也是她在修仙界驰骋百年早用过不下百遍的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