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明白。
众人视线中的澹台衡玄衣颜色飞快加深,指尖染雪瞳孔被覆,指骨断绝身无连理,虞宋却只看着他,不因凌迟后面目全非的人有一丝害怕。她甚至缓缓牵起嘴角,只是这表情显得那样令人伤心,几乎让众人也跟着落泪:“阎罗殿前的小鬼,虽然贪婪无道,这件事倒算办得有良,没有让你时时刻刻以这模样现身。”世人让他面目全非,阎罗却保了他最后一丝颜面。但殿下。虞宋明白了,就如同虞宋也身负致命伤,血痕累累,披风褴褛,死时如何,死后便如何:“殿下会一直是这个样子。”庭竹说只能借澹台岳之子澹台机敏想象他老后的样子,的确令人难过。可死后有魂体存续最令人难忍心痛的地方也莫过于。死并不是解脱。他虽仍存于世间,痛苦却被延长了数倍,以后被断绝的同时,他的现在也被永远剥夺了。十九岁的澹台衡永无天日,死后百年的澹台衡,亦然。楚帝蹒跚着去触幻境内澹台衡的影子,手却穿过他身体,他颤抖,用力地去抓,只抓到同样抓不住的庭竹。他在阻拦那些残兵,阻拦他们:“天下易主,现在动乱,百姓何辜!”“但我们又如何能置殿下于不顾!哪怕不知殿下是殒命于何时,能找到殿下的遗骨也是好的。”残兵亦泪流满面:“我们没能找回将军,无颜拜别,现在距离京城如此之近,难道也要有机会却不尽忠吗?”“殿下无需你们尽忠!”庭竹厉声说完,眼眶酸涩,却不能说出殿下被凌迟而死的消息,咬牙别过头去,“我已为殿下收敛尸骨。”画面远去,似乎还要继续,但却倏地断了,楚帝从梦中惊醒,瞧见旁边之人一脸泪痕,便知他们一样入了梦。楚帝却预感到什么,心肺被捏住骤然失声叫起来:“子衡的尸骨!他的尸骨去哪了!”他厉哭:“距今百年,也无人能让他安葬吗!”此时天光已破晓,秦疏轻轻地剪断了红烛的灯花,瞧见婢女进来,只笑笑对新招的莞儿跟上,至于紫鸢就放她去看书:“时间差不多了。”文武大臣之中,有一半眼皮低垂,神色彷徨,似乎刚陷入什么噩梦之中将将醒来,犹未摆脱梦魇缠绕,另一半却是面露诧色,左右对视。不让所有人都陷入同一个梦境,是秦疏还要圆一个谎,她早就想铺垫的谎,不过,不急。“臣女先前请李姐姐查探的,便是澹台公子尸骨坟墓在何处,与虞将军有何联系,和之前说的,原先虞将军麾下下属,并非因为给虞将军立了长生祠才受到庇佑。”之前朝野才一片沉默,如今却有人忍不住出言反驳道:“虞将军立身清正,为国尽忠,此等忠义之人,怎会做出挟仇报复这样之事。”“没错,说不准,这几人是叛变之人,才不得宽宥。”秦疏却道:“恰恰相反,他们都是北卫军中一等勇猛者。”何躬行交叠行礼的双手忽然压紧,他擡头,灼灼看向秦疏。不知情者,见状还以为何躬行这是因为终于有第二人指出亡魂立身不正之事,而意欲将秦疏拉入自己阵营。何躬行却在想,自己假作排斥亡魂还不够。千载之冤至今难消还不够,有了一个自己这样假装不赞成的阁臣还不够,还要将他带入此世的女子也蛊惑地偏向排斥亡魂。天地偌大,为何没有一个亡魂的立足之地?他闭眼。他与老师,能如何为他们周全?才能令秦之悲剧不复生?何躬行捏紧了手指。秦疏踏步向前:“不知大人之中,可曾有梦?”语惊四座,她却好整以暇:“是关于亡秦的。”“郡主这是何意,难道这都是亡魂有意!”“我等梦到,乃是因缘际会。”“那为何我等不曾?!这一定是亡魂的手段,把柄!被郡主找到才有今日问询!”双方吵嚷不休,秦疏却等他们吵完,才道:“几位大人所猜,皆非对也。”她拉因长生祠才受的庇佑。”“因为他们立的是功谴碑,也就是来时路上,诸位看见澹台公子抹去的那一座座叙述北卫军及虞将军罪行的碑。”秦疏转过头,众人声音都哑住,看见碑前一截枯竹,瞳孔更是陡然睁大,未反应过来,楚帝已经踉跄着跌在那碑前,手颤抖地去捧。化成了沙。秦疏垂眸:“虞将军早知自己并无长生祠,功德将近后,因为庇佑这些军户子孙,才陷入昏睡。她不知澹台公子为她改写声名,亦不知澹台公子困顿百年。”风声呜呜叫唤,虞宋立在远处平静地看着他们。秦疏转过身:“澹台公子亦尸骨无存,城破那日的冰雪,掩埋他遗体,秦之国君是靠着巫蛊术的铃铛,才找到他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