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民军所过之地,百姓击鼓相迎。”
那昏君却骤然上前,一张被酒色掏空了的脸,暴戾阴森,隐隐带着凶光,凑到如玉公子身边,咬牙:“你知道他们打到了哪里。”澹台衡终于偏头,只是那目光,实在叫昏君也怒气爆发,但昏君却按捺住了。真是可笑,杀了无数言官,叫谄媚阿谀之徒大行其道的昏庸君主,原来竟也是知道该如何权衡利弊,细心思考的。“你接了我的位,把他们打回去,然后再把皇位还于我,要么,你去跪降。朕就算亡国,也要做安乐王!”楚帝瞳孔骤然放大,去看澹台衡。澹台衡仍然立在那里,像是永不可能接受这个荒唐的提议。那暴君却将剑插回了剑鞘里:“京城还有一万多户军民。”这是威胁。但澹台衡闭眼。楚文灼听见他问:“山河百姓,岂可轻易欺之?”昏君也做好了他不接受的准备:“你不愿,我便一日杀一人!”“那又如何!”楚帝几乎脱口而出,但无用。亡国之君,向来是史书口征笔伐的对象,不必留名也可遗臭万年,可他没有拒绝。澹台衡只立在那片刻,便回身。昏君晓得,他这是默许。不仅是因这朝廷仍是这昏君的朝廷,他知己战死,侍从尽叛,即便是搅乱天地,也难以扭转亡秦之败局。还是因为,他有罪。山河不可欺,但他既然一日是澹台,一日是秦曾经的储君,便一日是致山河破碎的罪人。且,安民军名声一向较好。楚帝置身其中,几乎要怒喊,不要去,那叛军也不过是沽名钓誉,实则是如何折辱虐杀了你,你如今怎可得知?!可澹台衡只是出殿后,对牌匾拱手。这一拱手不是对他的君父,也不是对这恢宏庙宇,是对他有志却半路崩殂的救亡之心,是对这滔滔万民。是对他慨然赴死之志啊。“纵山河可欺,我亦不欺我。”他愿做这污民毁身之人。他愿知死往矣,此生不悔。所以那日高台上,他按住了锈剑。雪粒陡然变深,变重,迷了楚帝的眼。他看见万里河山,看见军旗招展!看见长生祠里有如玉君子默然地点燃海灯一盏,看见冻死饥民间,有轮辙蜿蜿蜒蜒。他看见安民军在狂笑,看见安民军的军师已经决意夺权,他看见那军师面色复杂地看着澹台衡。他们一个于高台,一个于旷野遥遥相对。那军师用目光说:“澹台公子,我的确很佩服你的才能,也时常叹惋秦为何不是你登的基。若不是生为储君,站在这里受万民朝拜的人可能是你。”澹台衡也用目光回答说:“阁下不必如此。安民军有推翻秦的志向,却无力接手这庞大帝国。然,朝代更叠,屠戮暴君,民心所向。”他的大氅,衣袍,在寒风中飘飘扬扬。他的身形于是模糊了,淡去了,变成那雪中无数的,很小的一粒。但楚文灼看见,那上面全是鲜血。染红了倒下的秦字旗。他向前一步,拔剑放在颈上:“今日,我且为君谋一由,光明正大叫安民军开辟新朝,助阁下登基,可否?”那军师愕然,来不及说话,就瞧见那叛军似乎是被挑衅然后暴怒,挑飞了澹台衡手中断剑。也将自己逼死亡君的罪行放大百倍,叫后来人得知军师篡夺这安民军领袖之位时,无不拍手叫好。“来人!”叛军将领怒指着面前不过十九的公子:“将此人拉下去五马分尸!不,凌迟!”短剑怦然坠地。那军师浑身冰寒,眼见他被拉下去,才猛然回身,只瞧见纷飞的血滴。原来那不是雪粒。那是他的身躯。“你是怎么死的?”毁字剖面,三千六百刀,身中凌迟而死。世事沧桑予公子衡一剑,是为叫他血恨,雪耻,叫他清清白白辞别此世。然而他所受冤屈,哪里是一场大雪,是一把血染红的短剑抹得平的呢?生民不如意,亡君死台山。生前死后,玉再也不是他的名。澹台也不再是他的姓。他只是一个被流亡迁徙的亡魂。数百年来,他从未安息。至今也未能。作者有话说:......我是笨蛋,昨天码字的时候忘记存稿,直接发表了,今天更新的时候才发现......淦,就当这两章是一章吧,给小可爱们造成误解了不好意思!紧急加更(不是)感谢在2023-07-2622:04:18~2023-07-2710:40: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可惜10瓶;栩杉杏璃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