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瑚屏风。
秦樟令秦保去喊小姐来,秦疏却听到通传,才倦懒疲惫地从床榻上下来。索性黄门也随和,说云台县主不必亲自来谢恩,秦樟便由她去了。紫鸢松了好大一口气,扶小姐起来,为她梳发髻时,笑着道:“小姐养好了些,怎么瞧着越发容易累了,才睡了半个时辰,怎么就眼睛都睁不开了呢。”秦疏拿着珠钗,也叹:“我也不知我这是怎么了,许是瞻仰了天家威严,越发畏惧了。”这是闺中,紫鸢也不怕主仆闲话流传出去,只为小姐配好首饰,悄声道:“那二皇子的婚事吹了才好,不然小姐这样的性子,如何能掰折过去呢。”如今想起更是庆幸居多,更别说还得了那么多赏赐,只以为这是安抚的紫鸢心满意足。秦疏只是笑笑。等下人将屏风搬了进来,她才摸着其上的红珊瑚,对不知何时出现的澹台衡马甲道:“暗示得这样明显,他也该明白了。”澹台衡与秦疏思维并行,互相了解,并不需回答:“二皇子昨日在宗人府触柱,魏骆将事压下的消息如今也已传到楚帝面前。”秦疏看着另一个自己,意味深长:“牵肠挂肚,是交集的开始。”即便是对楚帝这样的人来说,也是如此。身为帝王,要对一个前朝之魂倾注真心实在不易,可若是他自己付出真心便不一样了。珊瑚表面流光溢彩,顺滑如丝,在灯火之下磷光闪闪,好似琉璃。秦疏摸着,看着上面映出自己外的四个身形,嘴角带出细微的愉悦弧度。有怨才有解,怨解才会生信。楚帝若是只能看见一个被他驱使的木偶,即便欣赏也会是某日得了一个趁手的工具一般。要想让楚帝为他这个工具付出,是容易的。但哪日要让他伤筋动骨,楚帝好不容易按下去的疑心便会再次升起来了。再者,她若是将自己定位在工具,何不一开始就谋个天下第一谋士的身份?她要的,是真正越过旁人,她某日入主太极殿,那高高在上的君王也只会高兴她夺位的一天,是不论再多方士出现,楚帝也不会想到寻第二个鬼魂陪衬。真正不容易的,也不是付出,而是心甘情愿的一直付出。所以,她不介意再麻烦一点。她马甲的那句,陛下非我君父,初听似乎是抗拒。但仔细再想呢?生于秦,死于秦,甚至生死都被系在君父的厌倦嫉恨上。所以澹台衡不过是个不归人。仁德贤明的君主,都与他无关。所以,要留下他,楚帝又能如何?他又待如何?秦疏轻轻地拍了拍珊瑚制的名贵屏风,衣袖潋滟间,折射出流水一般的波光,衬得她面若芙蓉。她很期待。她不仅期待楚帝领会这话中的含义,学着做一个慈父博得澹台衡的留恋,她还期待着他让自己替代了二皇子,却又舍不得马甲离开的那天。只是在此之前,她还需要两个人将她想让楚帝知晓的话说得更明白一点。傍晚宗人府匆忙来见,果然道出了二皇子额头撞伤,禁中消息却被压下的事。楚帝大怒,猛地伸手。魏骆颤抖着跪下谢罪,战战兢兢,忐忑不安间擡头去看。却见陛下只是握住茶盏,却并未在盛怒之下般将茶盏摔掷在地,而是面露深思。魏骆想起徒弟传来的何学士之语,仍觉后背被浸湿。主动算计九五至尊,可是他做了内监总管后仍不敢逾越的红线。可他从未见陛下为权衡留下一个人,或是一个冤魂如此喜怒无常,再不令陛下释怀,群臣那里也必然有进谏,到时情况只会更糟。他也只能勉强行之,只希望这位年轻阁臣不要蒙骗他一介奴仆才好。正想着,楚帝冷不丁开口:“你说瞒下此事,是希望朕少动怒?”魏骆更深俯首,学着何躬行教他的,低声:“是,奴见陛下近几日肝火阵阵,实在......”没有说完,楚帝便脊背靠后,闭目捏紧奏章。“魏骆。”内侍立刻擡首。九五至尊手转着那茶盏,低声:“朕,似乎冤枉了一个人。”魏骆心中一跳。何躬行也在问老师:“如此,真能让陛下放下戒心与疑心吗?”他是阁臣,随侍帝王之前,揣摩上意便是张铭作为他老师叫他必学的功课。魏骆如何将二皇子受伤的消息推辞,又在陛下问责时回话,便是何躬行教他的。然而比起秦疏,张敬等人揣摩得,终究还是浅了一些:“你还是不懂,疑心与戒心,是两种不同的东西啊。”有时陛下不疑,却免不了戒备,有时陛下无需担忧此人谋反,却又控制不住自己的疑心。疑与戒同生同长,但澹台衡这样的人,天生不该被帝王介怀。澹台衡于政务通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