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城的最后几日,方进一面沉静心绪,回顾殿试所得,一面也开始为离京做最后的准备。
他要将这份荣耀带回家乡,让家人共享这份喜悦,也要为即将开始的官宦生涯做好充足的铺垫。
吏部的任命文书己经正式下达:钦点本科状元方进,授翰林院修撰(从六品),暂署江南松江府通判(正六品),即刻赴任。
这“暂署”二字,意味深长。
既保留了他翰林院的清贵身份,被视为储相之才,又让他有了外放地方历练的实权。
足见圣眷之隆,前途不可限量。
朝廷对状元的赏赐也一一送抵会馆。
黄金百两,白银五百两,各色上等杭绸、湖绸、蜀锦五十匹,御赐文房西宝一套(包括顶级的湖笔、徽墨、端砚、宣纸),以及那块由当今圣上亲笔御题、镶金嵌玉、华贵无比的“状元及第”金匾。
这块金匾,比之前乡试的“解元”匾额和院试的“文魁”匾额加起来还要尊贵百倍,将成为方家世代相传的无上荣耀,也是他未来府邸门楣上最耀眼的标志。
方进将这些赏赐清点入库,大部分金银他准备带回江南,一部分用于安家置业,一部分则作为日后打点上司、联络同僚以及应酬交际的必要开销,另一小部分则准备用于资助家乡的义学和修缮祖祠。¨我¨的/书`城` !免!废¢越~毒+
与同年的告别宴也陆续举行。
周文轩、孙明哲等几位在会试和殿试中结下深厚情谊的同年,更是依依不舍。
周文轩此次名列二甲,被授予了刑部观政,孙明哲则入了翰林院为庶吉士,前途同样光明。
众人相约,日后无论身在何处,都要书信往来,互通声气,在官场上结成一股坚实的同年力量,守望相助。
最后,便是拜别座师和几位重要的恩人。
他再次郑重拜见了吏部左侍郎李大人。
李侍郎对他此次殿试的表现和最终的任命都颇为满意。
他看着眼前这位意气风发、前途无量的门生,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子明啊,”李侍郎呷了口茶,缓缓说道,“松江府乃江南赋税重地,亦是海防前沿,地位紧要,事务繁杂。你初到任上,切记要‘察吏安民,勤政务实’八个字。”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深邃起来:“江南官场,盘根错节,水深得很。”
“你虽有圣眷,但根基尚浅,凡事多看,多听,多思,不可轻信人言,更不可意气用事。”
“至于你那篇策论中关于市舶之事,”李侍郎压低了声音,“想法虽好,但时机未到,阻力也大。”
“你在松江,可多加留意沿海走私之情状,市舶旧例之利弊,以及民心向背。”
“但切记,不可操之过急,更不可擅自举动。有些事情,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待日后时机成熟,再向朝廷建言也不迟。”
这番话,无疑是对他未来发展方向的隐晦指点和告诫。
方进心中感激,连忙起身长揖:“恩师金玉良言,学生铭记五内,定当谨言慎行,不负恩师厚望。”
李侍郎又道:“老夫膝下有一不成器的幼女,年方二八,尚未婚配。”
“她自幼也读过几本书,性情还算温婉,你若不嫌弃,待你松江任上安稳之后,或可……”
“呵呵,此事不急,日后再议,日后再议。”
方进心中一凛,座师这番话,意思再明显不过!
这是在向他暗示联姻之意啊!
吏部左侍郎的女儿,即便只是做妾,那也是极大的助力!
他连忙躬身道:“恩师厚爱,学生惶恐之至,只是学生发妻尚在孕中,此事……学生实不敢草率。”
“待学生在松江安顿,内子平安生产之后,学生定当……再来向恩师请示。”
他没有首接拒绝,也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再次用了“拖字诀”,将决定权巧妙地留给了未来。
李侍郎见他如此回答,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点了点头:“嗯,你有此心便好。”
他端起茶杯,示意方进也用茶。
随后又闲谈了几句关于松江府的风土人情和需要注意的官场忌讳,最后才语重心长地说道:“去吧,好生为官,莫要辜负了圣上的期许,也莫要辜负了老夫对你的一番看重。”
方进再次深深行礼,将恩师的教诲一一记在心中,这才告辞离去。
从李侍郎府出来,方进并未停歇。
他又去拜会了会试主考官陈侍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