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兰忽然明白:
从前的日子不过是生命最本初的存续——像草木循着四季枯荣,像星辰循着轨道轮转,是基因里写就的生存本能在推着向前,谈不上觉醒,更遑论意义。兰兰闻穴 哽新罪哙
直到这一种全新的生活撞入生命,她才触摸到存在的另一种形态:那是被火焰点燃的人生,是思想挣脱蒙昧的跃动,是灵魂主动向着光亮生长的姿态。
原来真正的生命,从不是被动的“活着”,而是以学习为舟、以奋斗为桨,在自我超越的航程里,成为自己的光。
这日,一群脱胎换骨的青年正围着赫黄旗不知从哪儿弄来的几辆“车虎子”打转——所谓车虎子,便是东北一带对大挂车的俗称。
赫黄旗亲自指点,教他们如何伺候骡马、骆驼,怎么给大挂车紧绳、上油,连驾车时如何看路况、控牲口的门道都细细讲来。
张晓兰站在一旁看着,心里头直犯嘀咕:这些搬鞍子、卸草料、摆弄车辕子的粗活,向来是老爷们干的,可她们这三十多个娘们儿,竟也被赫教官叫到了跟前,一样要学这些本事。
“别觉得稀奇。”
赫黄旗像是看出了她们的心思,粗声粗气地说道,“东家打算把大车店一路开到整个东北及蒙古,将来店里里外外都得有人手。你们现在把这些学扎实了,不管是跟车押货,还是在店里照应牲口、打理车辆,哪儿都离不了。”
话虽如此,张晓兰瞧着身边姐妹们笨拙地学着给骆驼套缰绳,手心被麻绳磨得发红,还是忍不住暗叹:这趟营生,怕是比在家纺线织布要难上十倍了。′衫?叶/屋. \更′辛!醉`筷/
训练营的天总是亮得格外早。鸡还没叫第二遍,赫黄旗的粗嗓门就像鞭子似的抽破晨雾:
“都给我起来!”
军事训练从寅时开始。雪地里扎马步,赫黄旗揣着手在队列里踱步,谁的膝盖弯了半寸,他手里的马鞭“啪”地抽在那人脚边的雪地上,雪沫子溅起来打在裤腿上,冰得人一激灵。
练枪时更严,枪托必须死死顶在肩窝,胳膊肘要像焊在身侧,他会冷不丁从背后抽枪——抽得动,就意味着姿势不对,立马罚去扛圆木,绕着场子跑十圈,直到肩膀磨出红印子才作罢。
有回一个小伙子练劈刺时出枪慢了半拍,赫黄旗一把夺过枪,用枪杆照着他的后背就捅了一下:“敌人的刀子可不等人!”疼得那小伙子龇牙咧嘴,却不敢哼一声。
学经营的日子更像在刀尖上走。背商路图时,哪条道上有山匪、哪个驿站能补给,记错一个地名就得抄十遍;算账目时,一文钱的出入都得翻来覆去查,赫黄旗常说:
“大车店的账,比豆腐还细,差一丝一毫,砸的是东家的招牌!”
有回一个姑娘算错了骆驼的脚钱,被他把算盘“哐当”扔在桌上:“连个账都算不清,将来客人用假银子糊弄你,你都得笑着接!”罚她守着油灯核对三天账目,眼睛熬得通红。¨6+邀¢墈!书¨惘, ¢毋!错′内,容!
那根枣木棍子,是训练营里的“规矩”。真打起来毫不含糊,打在身上“砰砰”响,皮开肉绽是常事。
张晓兰每次经过账房,都忍不住瞟一眼那根油亮的枣木棍子。
她见过同伴挨打的模样,也听过那一声声闷响,夜里常吓得惊醒。
为了不挨揍,她学劈刺时宁愿胳膊肿得像馒头,也不敢少练一下;记商路时把地名写在布条上,系在手腕上随时看;给牲口拌料时,更是一勺盐都要仔细称过。
日子久了,竟真的没犯过什么错,那棍子始终没落在她身上,可心里的敬畏,却一天比一天重。
在这数九寒冬,训练营的日子更难熬了……
天寒地冻的,骡马呼出的白气能冻成冰碴子,人站在外面片刻,睫毛上就结满霜花。
可赫黄旗的训练半点不松,反而加了量——军事上要练雪地潜伏,趴在没膝的积雪里,一动不许动,谁的身子稍微拱了拱,他手里的鞭子就隔着雪抽过去,力道不减半分:
“敌人在热炕头喝酒时,你冻成冰棍也得憋着!”
学照料牲口时,更得跟冻僵的手指较劲。给骆驼钉掌,锤子握不稳就砸在自己手上,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也不敢停;给骡马喂料,得把冻成硬块的豆饼敲碎,再掺上温水拌匀,赫黄旗在旁边盯着,谁的料里水多了少了,他抓起一把就朝人脸上扬:
“牲口吃不好,拉车时能把你掀进沟里!”
家法也跟着添了新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