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沉默不语,只是一味看着河面发呆。
他觉得疑惑,疑惑她这次为什么不直接上桥,而是选择坐船。
奈何桥不是普通的桥,如果是生前积累了很多阴德的生魂,是可以直接过了黄泉路就上桥的,无需阿福来送,阿福送的都是生前没多少阴德的生魂,他们无法靠自己上桥,只能坐船到河中央再上桥。
奈何桥分三层,上是阴德最多丶也是生前与人为善的好人,中是处于善恶之间的丶也就是最为平常的普通人,下则是孽债多阴德少,甚至是负数的坏人。
阿福记得很清楚,她走的是中间那层。
可她为什么又回来了?
阿福很想知道,因为他在这里待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逃离阴间之后还能再回来的生魂。
不过他没机会问,因为这人身边还有两个无常陪着。
显然,她是被押送回来的。
跟之前那次完全不同,女人看起来低眉顺目,性子温柔,阿福怎么都不能把她和当初打翻孟婆汤的生魂联想到一起。
起初,阿福怀疑自己是认错人了,直到船行至水中央,就快到奈何桥时,女人忽然擡眸,趁身旁无常不注意,冲他眨眨眼,他这才确定自己没认错人。
阿福难得主动开口说话,问无常:“她是谁?”
无常的嗓音跟他的人一样冷漠,他们异口同声地说:“慕昭容。”
慕昭容。
阿福问:“哪个慕?”
女人先一步开了口:“恋慕的慕。”
又问:“哪个昭?”
女人又回答:“沉冤昭雪的昭。”
“哪个容?”
“天地不容的容。”
阿福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模样俊秀的女人,愣了一会儿,忽然笑出声来。
慕昭容也笑了起来。
一左一右两个无常面面相觑,问阿福:“你笑什么?”
阿福停下手里的船桨:“她在暗示我什么。”
两个无常同时转头,问慕昭容:“你在暗示他什么?”
慕昭容收敛笑意,缓缓摇头。
无常不是人,也不是生魂,他们从不会打破沙锅问到底。
他们叫阿福继续划船,但阿福只是做了个将要划船的假动作,下一秒,冷不丁举起船桨,直接将左边的无常打下船,与此同时,慕昭容也做出反应,把右边的无常推了下去。
“扑通!”
“扑通!”
即便是无常,进了忘川也再也上不来了。
阿福盯着河面,屏气凝神,等待着最后一个水泡消失,这才放下心来。
慕昭容对他弯下腰,道了声谢,接着又说:“不如你帮我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好了。”
阿福:“我可以帮你,但你要同我说个故事,一个故事换一个回到阳间的方法,你不亏。”
慕昭容问:“你想听什么故事?”
阿福慢慢坐下:“你的故事。”
“我?”
“对。”
“我没有故事,我现在只是一抹幽魂。”
“你也曾是人,”阿福说,“是人都有故事。”
慕昭容想了想,便同他说了一个故事。
一个美好绵长而又抱憾终身的故事。
故事开始,是一对青梅竹马的恋人,幼年时,因父母之命定下婚约,十年后,结为夫妻,依旧爱得如胶似漆。
如果说故事就在这里画上句点,或许将来会传颂为一段佳话,然而人心易变,佳话成了耻辱。
在一次外采时,这对恋人遇到了山匪,在山寨里的日子很不好过,他们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男人护着娘子,拼死送她逃离,女人下山后报了官,官府的人带兵上山剿匪,受制于地形,官兵屡战屡败,女人主动请缨上山当诱饵,帮官兵找出山匪的老巢。
女人变卖家産,想方设法筹到了山匪要的钱财,带着那些钱,她单枪匹马进了山,山匪见她独自前来,因此放下戒心,当晚,所有山匪全都被官兵一网打尽,可后来,饶是官兵找遍了整个山寨,都没找到男人的下落。
可俗话说的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既然没有尸体,那人一定还活着。
山匪说人已经被他们杀了,之所以没有尸体,其实是因为尸体被他们扔下山崖,在女人想办法筹钱赎人的时候,她相公的尸体早就被山里的野兽啃食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