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也看到了同样的疑惑。
罢了,毕竟是关乎重大的紧急事件(通过长公子与夫人一上车就窃窃私语判断的),就算在里面熬上一整夜也是可能的,他们只要尽职尽责守在外面就好。
幸而今日秋高气爽,凉风吹在身上,还挺惬意,他想着,半阖上了眼睛。
酒肆三层的隔间里,一张华贵的长案旁,围坐着六个人。
更确切点说,整个酒肆里面,除了老板和几个打杂小厮外,就只有这六个人,相当于被他们包场了。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楚萸又重复道,一脸的乖巧,眼睛期期艾艾地扫了一圈。
半个时辰前,她已经把说过好几遍的故事,从头到尾又叙说了一遍,还补充了一些之前漏下的细节,确保围坐在长案旁的其他五人,对于未来将发生的那些可怕事情有了个全面印象。
不过五人中,有三人早已知情,为了增加她叙述的可信性,他们还好心帮她填补了部分遗漏,并在适当的时候,点头予以附和。
这三人分别是长公子,子婴,还有明显比其他人拘谨些的韩非。
只不过叙说结束后,隔间陷入一阵长久的沉默,六双眼睛两两对视,交换着态度迥异的眼神,楚萸紧张兮兮地攥起手指,求助似的看向长公子。
扶苏清了清嗓子,目光首先转向蒙毅:“内史大人对芈瑶方才说的那个结局,其实并不陌生,对吧?”
那日楚萸顿悟出他才是真正的知情者后,扶苏也想起了一些反常之处,比如蒙毅在他们的婚宴上,竟数度落下眼泪来,忍都忍不住那种,当时他就觉得匪夷所思,只不过后来被灌了很多酒,将这事淡忘了。
后来子婴来访,闲谈间他提到,当时奉王命调查赵高之死的,正是蒙毅。
他的暗杀并非毫无漏洞,事实上那天有一个目击者,恰好挑着柴火远远路过,若是仔细调查,并不难找到他。
但蒙毅递交给秦王的调查结果,依然是失足落水。
这就很有猫腻,尤其蒙毅还是个极其细心可靠之人。
蒙毅眼神躲闪片刻,最终还是在扶苏清澈而又悲伤的注视下,败下阵来,他长叹了一口气,近乎迟滞地点了点头。
“您说得一点也没错,长公子。”他眼眶涌上一阵湿意,为了遮掩,仰脖痛饮一大口,酒樽重重撴在案上,目光再扫来时,多了一份如释重负。
他眼眶微红,抹了抹嘴角继续道:
“就在王后自刎前一个月,我莫名其妙大病了一场,昏睡了三天三夜,醒来时,竟获得了后续的全部记忆,我不仅知道了大秦一统天下的每一个细节,还知道了赵高对大秦,对陛下和长公子所做的一切,对于这些记忆我特别能感同身受,就像我实实在在经历过一样,那种绝望、无力还有愤怒的感觉,久久郁积在胸口无法纾散,以至于我即便病好了,也不敢去王上身边伺候,生怕一看见他就忍不住落泪——”
他声音有些哽咽起来,便又饮了一樽酒。
“您应该是重生了。”楚萸谨慎地解说道,“我们之中唯有您,知道后续的每一件事,这是好事。”
蒙毅看向她,若有所思,俊朗的面孔仿佛凝固,半晌,眼珠轻微动了动,冲她点了点头:
“可能吧。不过,为何是我呢?我的意思是,为何‘重生’的是我,而非兄长?我可以保证他并不知情,长公子两次去军营,都是我跟他建议的,他觉得有道理便和王上说了,他其实并不知晓后续发生的那一连串惨剧。”
楚萸被问住了,歪了歪脑袋,突然想到了一种解释。
只是这个解释,实在太虐,她说不出口……
“大概是因为,你是我们之中……最后离世的那一个吧。”扶苏垂下睫毛,苦笑着替她说出了口。
隔断内再度陷入深海一样的沉默,连气氛也变得如深海一样闷沉,挤压着每个人的胸口。
一阵苍老的轻咳声,击碎了沉默,也一并驱散了沉闷。
“你们都疯了。”渭阳君的嗓音一如既往高亢洪亮,却染了一层哑意,听起来像是一口陷在沙堆里的钟,“疯了,全疯了,还要拉我这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人一起发疯——”
他不断地摇着头,一边捋胡须一边摇,忽然以一种与年纪完全不符的迅捷,从酒案后霍地站起,没有离席,而是像被热水浇烫的蚂蚁那样,背着手在他们身后绕来转去,动作间尽显震惊与焦躁。
可无论他在心里如何否认,如何认为自己听到的都是天方夜谭、痴人梦呓,余光一瞥见酒案中央那只古怪又神奇的长方形铁疙瘩,就又陷入了自我怀疑的矛盾之中。
倒不是说他完全不相信,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