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依一直在为冥皇既想拖延婚期,又要由他们父子承担这样的责任而耿耿于怀,这时方才明白其中的内幕。
冥皇的坦言赤诚让盛依的不满之情烟消云散,若设身处地地为冥皇想一想,冥皇也的确有他的难处,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他们父子虽然受了一些委屈,但并无实质性的损失,为君王分忧,本就是作为臣子的职责所在。
至于香兮公主失踪后,盛九月与香兮公主的婚约还能否举行,又在何时举行,盛依也不太在意,就算最后冥皇不得不毁约,盛依也能接受。其实须弥城迎娶香兮公主是一件有利也有弊的事,这一点盛依很清楚。
于是盛依道:“为圣皇分忧,是盛依分内之事。圣皇没有事先将这一点告诉盛依,定是为势所迫。”
冥皇点了点头,喟然道:“对于此事我一直很内疚啊。”
盛依在得知真相后,心情反而不再像昨日那么沉重了。
冥皇接着道:“我之所以派出几
名宫医前去须弥城,只是为了掩人耳目。一个人说一次谎不难,难的是为了这一个谎言不被识破,就必须以更多的谎言来掩饰这个谎言,我虽是冥皇,也不能例外。”
盛依心头有些感动,冥皇对他说这番话,可以说已是推心置腹了。
他盛依夫复何求?
他却不知,一场灾难早已在悄悄地等着他了。
冥皇这才道出此行的最终目的,他道:“我却没有料到,我派出几名宫医的举措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却因此而铸成大错。”
盛依不解地道:“圣皇的意思是……”
冥皇的目光与盛依正视着,他声音低沉地道:“我已接到须弥城飞传过来的消息,九月死了。”
“谁?”盛依问了一句,猛地醒过神来,顿时呆住了。
“不!决不可能!”盛依暴吼一声,须发皆张,双目赤红,模样甚是可怖。
盛依的反应早已在冥皇的意料之中,所以他一点也不吃惊,只是默默地望着盛依。
盛依忽然想到了什么,神色大变!他以极为复杂的目光望着冥皇,嘶声道:“他……是怎么死的?”
“病死的。”冥皇道,“当然,你我都知道,这不会是事实的真相,因为九月他原本就根本没有生病。一个本是安然无恙的人,经过医术高明的宫医的医治,却突然死了,谁都会怀疑这是宫医下的毒手。宫医一直深居紫晶宫,与世无争,当然不会与须弥城有仇,那么,这些宫医就应该是奉我的命令这么做的,是我想除去盛九月。”
盛依的眼中闪着骇人的光芒。
“但是,既然谁都能看出是我想除去九月,就说明我的手段太不高明了。用这种低劣手段的人,根本不配成为乐土的九五之尊!我自忖还不至于会使出这样低劣的手段。”
“你是想说此事与你毫无关系?!”盛依悲愤如狂,全然不顾眼前此人是大冥冥皇,竟以“你”相称!
“当然有关,如果不是我先让九月称病,后又派出宫医,杀害九月的人,未必有机会可趁。但现在,他却可以在毒害九月之后,让须弥城怀疑是我让人这么做的,挑起须弥城对我的不满,而凶手却安然无恙。”
盛依嘶声狂笑:“你以为这么说我就会相信你吗?”
“你会信的。”冥皇沉声道。
两人就那么默默地对视着,不出一言,连时间仿佛也凝固了,气氛紧张得让人窒息。
而盛依的嘶吼,竟没有引来冥皇身边的人。
良久,良久。
盛依终于开口了:“我要即刻回须弥城!”
冥皇点了点头。
“你不怕我回到须弥城之后,立即举须弥城之兵力,进攻禅都?”
“若我担心这一点,此刻就不会在这儿了;若你会作出这样的选择,你就让我太失望了。”冥皇声色不动地道。
盛依无言,目光阴沉。
清晨,天司禄府的后院中,鸟鸣声千转百回。
空气很清新。
姒伊的居室里,其贴身侍女正在为她磨墨。
一切准备妥当,那侍女将画纸铺在了案上,再将画笔交于姒伊的手中。
姒伊将画笔执在手中,却久久未动。
一个双目失明的人,又怎能作画?
唯有姒伊的侍女知道,每日清晨作画,已是姒伊延续二年多的习惯了。
姒伊并非生来就双目失明,在没有失明前,她曾学过绘画。